第139章 晚宴2

丁夫人将女儿这含羞带怯、欲语还休的模样尽收眼底，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紧张，这番晚宴，本就是她特意安排的。这萧世子身份贵重——若女儿有幸能得了世子的眼，那就是是天大的福分和依仗：“柔儿，还不快请殿下入席？殿下忙碌整日，想必是饿了。”

晚宴正式开始。菜肴虽因灾情限制不算丰盛，却也做得精致用心。丁知府与丁夫人热情地招呼着，话题自然围绕着赈灾事宜、东陵城的恢复情况展开。萧承砚端坐主位，神情是一贯的清冷，偶尔回应丁知府的问话或敬酒，也只是简短几个字：“嗯”，“尚可”，“有劳”，语调平稳无波，如同他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清茶。

丁倩柔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萧承砚的斜对面。席间，她几度鼓足勇气，试图与这位令她心旌摇曳的世子殿下攀谈。

“殿下，”她声音细软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双手紧张地绞着丝帕，“今日…今日天气似乎回暖了些，殿下今日巡视可还顺利？”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婉得体。

萧承砚正端起茶盏，闻言，眼皮都没抬一下，只淡淡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便再无下文。那一个单音，像是一小片冰凌，瞬间冻结了丁倩柔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。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，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一小块晶莹的鱼肉。

气氛略显凝滞。丁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，忙给女儿使了个眼色。丁倩柔深吸一口气，再次抬起头，脸上重新堆起甜美的笑容，试图寻找新的话题：“方才听父亲说，殿下在城西新设的几处粥棚，秩序井然，百姓都感念殿下恩德呢。殿下…真是心系万民。”她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崇拜。

萧承砚刚夹起一箸清炒时蔬，闻言，动作没有丝毫停顿，将菜放入面前的骨碟，才抬眼瞥了她一下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职责所在。”西个字，言简意赅，再次终结了对话。

丁倩柔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，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尴尬涌上心头。她从未在男子面前受到过如此冷遇。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，求助似的看向母亲。丁夫人脸色也有些难看，心中暗恼这世子殿下如此不解风情，却又不敢表露分毫，只得强笑着打岔，又劝众人多吃些菜。

这一连串的“热脸贴冷板凳”，早己被坐在萧承砚下首、默默扒饭的苏晓尽收眼底。看着丁倩柔那含羞带怯的脸庞在萧承砚的冰块脸下一点点褪色、僵硬，最后变成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尴尬，再配上丁夫人那强颜欢笑、暗中着急的模样，这活生生的“襄王无意，神女有心”的戏码，看的她首想摇头。

这萧承砚还真是妥妥的首男一枚，人家姑娘都这么明显的示好了，她跟看不懂似的。真是可怜人家姑娘一片痴心了。

偏偏就在这时，坐在她旁边的苏阳，嘴里塞满了苏晓刚刚夹给他的大鸡腿，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。他无意间扭头，正看见苏晓对着汤碗不住摇头，嘴角还一抽一抽的，立刻关切地凑过来，口齿不清地大声问道：“二哥？你没事吧？你…你牙疼吗？脸怎么一抽一抽的？”

清脆响亮的童音，在这刚刚经历冷场、气氛本就有些微妙的厅堂里，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。

“咳咳.咳——”

苏晓正在感叹呢！在苏阳这一问之下，她一口汤没咽下去。呛得剧烈咳嗽起来，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，一半是呛的，另一半则是尴尬。

这一下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苏晓身上。丁倩柔被打断思绪，有些茫然地看过来。丁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，自家女儿碰了钉子，这小子居然还在笑！

萧承砚的目光也扫了过来，落在苏晓咳得通红、狼狈不堪的脸上，那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捉摸的情绪，快得让人无法分辨是疑惑还是别的什么。他并未开口，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
凌骁反应极快，立刻倒了杯清水递到苏晓手边，低声道：“苏二公子，喝口水压一压。”

苏晓接过水杯，连灌了好几口，才勉强止住咳嗽，脸依旧红得像煮熟的虾子，对面丁夫人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。她只能傻笑缓解自己的尴尬。

始作俑者苏阳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引发了怎样的风暴，他看“二哥”咳得厉害，还以为是鸡腿骨头卡着了，连忙放下自己啃了一半的鸡腿，伸出油腻腻的小手就要去拍苏晓的背，嘴里还嘟囔着：“二哥别怕！我帮你拍出来！”

苏晓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弟弟伸过来的油爪子，力道之大，让苏阳“哎哟”一声。她咬着牙，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阳阳，坐好！吃饭！”声音嘶哑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尚未平息的窘迫。

丁知府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席间气氛的怪异。只觉得场面十分尴尬，连忙干咳两声，举起酒杯打圆场：“啊哈哈…年轻人，活泼些好，活泼些好！来来来，世子殿下，下官再敬您一杯！感谢您对我东陵百姓的再造之恩！”他努力想把话题拉回正轨，试图冲淡这弥漫在席间的怪异氛围。

然而，丁夫人勉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，丁倩柔更是低着头，食不知味。苏晓尴尬得只想立刻离席，苏阳则委屈地看看被捏疼的手，又看看还在“生气”的二哥，默默啃起了鸡腿。这场本意为感谢的晚宴，最终在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尴尬、失落、憋笑和强颜欢笑的诡异气氛中，草草落下了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