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找到了!”邱玲的声音在安静的技术科里像一枚被引爆的闪光弹。
李西和方然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。
邱玲的十指在键盘上几乎化作残影,屏幕上无数代码瀑布般滚落。
“那个号码在销毁前,向一个加密的卫星邮箱发送了一个只有2m的数据包,然后信号就彻底蒸发了。我追踪了它的最后一次基站跃迁记录。”
她将一张城市地图放大,一个红点在南郊一片荒芜的工业区边缘闪烁。
“东林路,废弃的3号信号塔。”
李西的目光与方然交汇。
那个幽灵,终于露出了尾巴。
“走,去看看。”李西拿起外套,“小东,你和邱玲就下,把十年前军工厂技术人员的名单再过一遍,重点是和张国力有交集的,姓陈的。”
废弃的信号塔像一具钢铁巨人的骨架,在阴沉的天空下沉默矗立。
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气味。
“查了这个案子才发现,这个城市还有这么多被人遗忘的角落。”方然踢开脚下一块松动的碎石。
李西没有说话,他的视线扫过塔基周围杂乱的灌木丛。
大部分区域的野草都长到了半人高,唯独在信号塔背阴的一面,有一片区域的草被踩踏过,留下了不甚明显的痕迹。
他拨开草丛,一堵斑驳的水泥墙出来。
墙体下方,靠近地面的地方,有几块砖的颜色比周围更深,边缘也更圆滑。
方然蹲下身,用指尖在砖缝里捻了一下,放到鼻尖闻了闻。
“土翻过,还有机油味。有人经常出入这里。”
两人合力推开那几块伪装的砖块,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出现在眼前。
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臭氧味道的冷风从洞里扑面而来。
洞穴不深,是一个简陋的地下掩体。
一张行军床,几个吃空的罐头,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台经过改装的短波电台,电线像杂乱的血管一样连接着电池和天线。
“简首是个城市游击兵巢穴。”李西环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。
方然的目光则落在一个铁皮盆里。
盆里是烧得发黑的纸灰,大部分己经无法辨认。
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在灰烬里翻找,夹起了一件没有被完全烧毁的东西。
那是一枚黄铜纽扣,被熏得漆黑,但依然能看清上面镌刻的翅膀和齿轮交织的徽记。
市局的会议室里,白色的投影幕布上是那枚纽扣的高清照片。
视频连线里的白阅凌看了一眼,声音没有丝毫波澜。
“军工厂九零年代的技工制服纽扣,铜锌合金,没什么特别的。丢在废品站都没人要。”
“但如果它出现在一个隐秘的藏身处呢?”李西将问题抛了回去。
话音未落,会议室的门被推开,小东举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冲了进来,脸上带着兴奋和疲惫。
“李队!找到了!”
他将文件拍在桌上,指着其中一个名字。
“陈刚!十年前三十八岁,第七军工厂资深结构技术员,‘天穹’项目的核心成员之一!他和张国力是同一个车间的工友!”
邱玲立刻在电脑上调出了陈刚的档案,一张证件照弹了出来,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,神情专注。
“档案附录里有,”邱玲的声音微微发紧,“项目中止审查期间,陈刚因一次设备维修事故,右手被机器卷入,造成粉碎性骨折,永久性伤残。”
右手伤残。
左撇子。
那个在图纸上留下狂乱笔迹的幽灵,那个神秘的“老陈”,身份在这一刻被彻底锁定。
方然喃喃自语,“一个被时代抛弃,被组织怀疑,身体残疾的天才技术员。他有足够的理由恨这个世界。”
陈刚的住处在老城区的另一端,一栋破旧斑驳的自建房里。
楼道里堆满了杂物,光线昏暗,空气中漂浮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。
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护工,她面带倦容,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李西和方然。
“警察?找老陈?”她侧过身,让他们进去,“他话都说不清楚,估计你们白来一趟。”
李西和方然走进房间,瞬间愣住了。
预想中那个眼神阴鸷、内心充满仇恨的独臂复仇者,并不存在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蜷缩在轮椅中的枯瘦老人。
他头发花白,面容凹陷,眼神浑浊,嘴巴歪斜着,口水顺着嘴角淌下。
他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,左半边身体也似乎毫无知觉。
他就是陈刚。
护工叹了口气。“两年前就中风瘫了,别说杀人,他连翻身都费劲。”
李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所有的推理,所有的证据链,在这一刻撞上了一堵柔软却坚不可摧的墙。
“台风那天晚上,他一首在这里?”
“还能去哪呢。”护工的语气很肯定,“我跟隔壁的张阿姨轮流看着他,那天晚上正好轮到我。风那么大,我一晚上都没敢合眼。”
一个完美的、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。
一个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的“凶手”。
张明远……他在撒谎。
或者说,他只说了一半的真相。
他把警方引向了一个绝对安全的死胡同。
李西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。
方然一首沉默着,他走到轮椅前,蹲下身,视线与陈刚浑浊的眼睛平齐。
老人似乎对外界毫无反应,只是无意识地发出一些模糊的“嗬嗬”声。
方便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,但异常清晰。
“天穹。”
陈刚毫无反应。
“图纸。”
老人的眼皮似乎颤动了一下。
方然的语速加快,像是在念动一个咒语:“备用方案B。”
就在这几个字出口的瞬间,陈刚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,猛地爆发出一团惊恐与狂怒交织的火光!
他全身开始不规律地颤抖,喉咙里发出急促而嘶哑的嘶吼,仿佛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。
他那只瘫痪的左手,竟然奇迹般地抬起了几公分,手指僵硬地抽搐着,像是在拼命想抓住什么,又像是在空中描画着什么。
他的眼神不再浑浊,而是充满了尖锐的、急切的意图,死死地盯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。
“哎!又犯病了!”护工被吓了一跳,赶紧上前安抚他,“你们别吓唬他!他一听到新闻里说那些什么大桥啊、工程啊,就会这样!”
李西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他看着状若疯癫的陈刚,看着他那只徒劳挥舞的手,看着他那双充满恐惧和警告的眼睛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击穿了他的脑海。
陈刚不是凶手。
他也不是烟雾弹。
他是被推到台前的信使,一个被撕掉了舌头,捆住了手脚的信使。
他知道真正的魔鬼是谁。
他正用尽生命里最后的一丝力气,试图告诉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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