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美静的手突然僵住了，筷子上的米饭掉回了碗里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，眼神闪烁不定。
"怎么了？"胥振强察觉到妻子的异常，"你不想回去？"
白 美静放下筷子，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。"我...我不是不想和爸妈团聚。"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"我是怕...怕老家那些人..."
胥振强的眉头皱了起来："怕什么？老家的人还能吃了你不成？"
"你又不是不知道！"白美静突然提高了声音，眼眶开始发红，"每次回去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围着问'怎么还不要孩子'、'是不是身体有问题'，甚至还有人当着我的面问是不是你不会生！"她的声音颤抖着，"她们根本不在乎这些话有多伤人！"
胥振强的脸色沉了下来："她们就是一群没文化的农村妇女，你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？再说了，她们也是关心我们..."
"关心？"白美静冷笑一声，眼泪夺眶而出，"胥振强，你说得轻巧！每次被她们那样问，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！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？"她抹了把眼泪，"你敢说你心里就不在意吗？这些年，你变化有多大你自己不清楚吗？"
胥振强的心猛地一沉。是的，他确实变了，但不是因为白美静不能生育，而是因为那个藏在省城的秘密——李洁和他们的女儿婉玥。
"美静，你冷静点。"胥振强试图安抚妻子，"我从来没有因为孩子的事怪过你..."
"撒谎！"白美静猛地站起来，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，"你看看这半年来，你回过几次家？你关心过我吗？我们...你半年都没有碰过我了，你知道吗？"
她的声音哽咽了，"这个家冷得像冰窖一样，我每天面对的只有沉默和压抑，你知道我的生活是怎么过的吗？"
胥振强也站了起来，脸色铁青："我工作有多忙你不知道吗？全镇上下多少事等着我处理，你就不能体谅一下？"
"忙？"白美静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，"你是真忙工作，还是忙着和那个张红梅谈笑风生？镇上那些风言风语你以为我没听过吗？"
话一出口，白美静就后悔了。她看到胥振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，眼中燃起怒火。
"你胡说什么！"胥振强猛地拍了下桌子，碗碟震得叮当作响，"连你也信那些谣言？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？"他抓起外套，转身就往门口走，"你太让我失望了！"
"振强！"白美静追了两步，但回应她的是重重的摔门声。
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。白美静呆立在原地，泪水无声地滑落。
她慢慢蹲下身，抱住膝盖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。五年来积压的委屈、痛苦和恐惧，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。
窗外，寒风呼啸，偶尔传来远处鞭炮的声响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，准备迎接新年，只有这个家里的女人，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，哭得撕心裂肺。
胥振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，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。他点燃一支烟，深深地吸了一口，试图让尼古丁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。
"张红梅？真是荒谬！"他自言自语道，吐出一口白雾。但随即，一阵更深的愧疚涌上心头——白美静猜错了对象，却猜对了事实。他确实有了别人，只是那个人不是张红梅，而是李洁。
自从与李洁和女儿相认以后，胥振强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纠结之中。女儿婉玥现在己经十岁了，长得像极了胥振强小时候。血脉相连的亲情在心中涌动，他很想要与孩子团聚，给予他父爱，弥补这些年来缺失的陪伴。每次去省城，他都会偷偷去看她们母女。看着婉玥欢快的喊他爸爸的时候，他既感到幸福，又充满罪恶感。
每每面对白美静，胥振强的心中就充满了愧疚和不安。他试图隐藏自己的情绪，强颜欢笑地与妻子相处，但内心的煎熬却让他越来越痛苦。
"我该怎么办..."胥振强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，雪花落在他的脸上，瞬间融化，像极了眼泪。
白美静是个好妻子，他们结婚十年，相濡以沫。虽然因为没有孩子，两人之间渐渐有了隔阂，但他从未想过要抛弃她。可现在，他既放不下婉玥，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美静。
他深知这个消息对妻子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，他害怕伤害她，害怕他们多年来建立的感情和信任会因此崩塌。
在这种纠结与矛盾中，胥振强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深渊，找不到出路。人啊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无奈？或许是因为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掏出手机，看了看李洁昨天发来的微信："婉玥说祝爸爸春节快乐·······。"
胥振强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迟疑了很久，还是不忍心把信息删除。他想起刚才白美静痛苦的表情，心如刀绞。
"我真是个混蛋..."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，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不知不觉，他走到了县城的小公园。长椅上积了一层薄雪，他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。远处，有孩子在放烟花，欢笑声隐约传来。胥振强想起了婉玥，如果她在身边，现在应该也会缠着他要放烟花吧？
手机响起，是白美静发来的微信："振强，回家吧，外面太冷了。对不起，我不该那样说...明天我陪你回老家过年。"
胥振强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，长长地叹了口气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雪花，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当他推开家门时，发现白美静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，脸上还带着泪痕。茶几上放着一杯己经凉了的茶，旁边是他们的结婚照——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幸福。
胥振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，拿了一条毯子给妻子盖上。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眼角的皱纹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"对不起，美静..."他低声说道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白美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，微微动了动，但没有醒来。胥振强坐在她身边，望着窗外的夜色，思绪万千。
他不知道的是，白美静其实己经醒了。她闭着眼睛，感受着丈夫近在咫尺的呼吸，眼泪悄悄滑落。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回到从前，回到他们刚结婚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窗外，新年的钟声隐约响起，烟花在夜空中绽放，照亮了两张心事重重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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