胥振强匆匆扒了几口食堂的饭菜，就带着刘家强驱车前往赵屯村。
赵屯村离镇中心有八公里，车子驶过一片片收割后的稻田，枯黄的稻茬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萧索。
"胥书记，赵大娘的情况有点特殊。"刘家强在车上解释道，"她儿子三年没回家了，每月寄回的钱只够基本生活。危房改造补贴款是到位了，但自筹部分她实在拿不出来。"
胥振强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，眉头越皱越紧："补贴款是多少？自筹部分又是多少？"
"按规定补贴两万八，自筹七千。但赵大娘连两千都拿不出。"
很快，车子在一座低矮的土坯房前停下。房子外墙己经开裂，用几根木头勉强支撑着。门前空地上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佝偻着背在晾晒萝卜干。
"赵大娘！"刘家强高声喊道，"胥书记来看您了！"
老人转过身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恐，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："领导来了啊，屋里坐，屋里坐。"
屋内光线昏暗，唯一的电器是一台老式电视机。墙角堆着几袋粮食，一张木桌上摆着半碗咸菜和两个冷馒头。十岁左右的孙女躲在奶奶身后，怯生生地看着来人。
胥振强注意到，赵大娘的房屋外加了一层砖墙，屋顶换了几片新瓦。
"大娘，您这房子...就这样修了？"胥振强尽量放柔声音。
赵大娘搓着手："够住了够住了，本来说给我们改造的，可我拿不出自筹那部分钱，村里支书掏钱给我们简单修了一下。"她指了指新砌的砖墙，"比以前暖和多了。"
胥振强转身，问刘家强："老刘，仅靠我们政府那两万八能不能把赵大娘的房子给重建了？”
刘家强搓着手，一脸为难，“书记，现在材料和施工队的工钱都在涨价，我们还必须按照上级要求的标准去建，两万八真的不够。”
胥振强沉默一会，没再追问。
他蹲下身，平视着小女孩："小朋友，晚上睡觉冷不冷？"
小女孩看了奶奶一眼，小声说："屋顶会漏风，奶奶用塑料布帮我挡着。"
回镇的路上，胥振强一首沉默着。
经过农贸市场时，他让司机停车，径首走向几家把垃圾堆在门口的商铺。
"老板，这垃圾不能堆在这儿。"胥振强对一家杂货店老板说，"影响镇容镇貌不说，还容易滋生细菌。"
杂货店老板不以为然："我一首这么放的，环卫工早晚会来收。"
" 从今天起不行了。"胥振强语气坚决，"考核组马上就到，全镇都在搞环境整治。您要是再不配合，我们只能按规定处罚了。"
这时，村镇办的林小芳带着几名环卫工人赶了过来。看到胥振强，她略显惊讶："胥书记，您怎么在这儿？"
"路过，正好看到这个问题。"胥振强转向林小芳，"这几家商习惯性把垃圾丢到外面，今天必须解决。"
林小芳点点头，从包里拿出几张事先准备好的整改通知书："老板，这是最后通牒了。今天下午五点前不清理，明天就罚款。"
在胥振强的亲自督促下，商铺老板不情不愿地开始清理门前的垃圾。
一位卖水果的老板娘嘟囔着："做做样子罢了，考核组走了还不是老样子。"
胥振强听见了，转身认真地说："大姐，环境整治不是为了应付检查，是为了咱们自己生活得更好。您想想，干净整洁的街道，是不是生意也会好些？"
老板娘愣了一下，没再说话，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。
傍晚回到办公室，胥振强立即召集张红梅，侯广军等几个班子成员开会。
胥振强把赵大娘家房子的照片投影在屏幕上。照片里开裂的土墙、用塑料布遮挡的屋顶漏洞，刺痛着每个人的眼睛。
"大家都看到了，这样的房子怎么过冬？"胥振强敲了敲桌子，"赵大娘的自筹部分确实有困难，但这不是我们推脱责任的理由。"
张红梅翻着账本："书记，危房改造专项资金确实没有余量了，今年47户的指标己经全部用完。"
"那就想办法调剂其他资金！"胥振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，"民政临时救助资金呢？扶贫结余资金呢？"
"临时救助最多只能批两千。"侯广军为难地说，"而且要走程序，至少需要一周时间。"
胥振强站起身走到窗前，望着镇政府大院里的国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。他突然转身："我记得县里有个'暖冬行动'的专项资金？"
"那是用于困难群众冬季取暖补贴的..."张红梅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了胥振强的意思，"您的意思是..."
"能不能先挪用一部分，开春前我想办法补上。"胥振强斩钉截铁地说，"出了事我负责。"
会议室里鸦雀无声。大家都知道这是违反财经纪律的，但看着照片里小女孩怯生生的眼神，没人提出反对。
"广军，你马上联系县住建局有资质的施工队。"胥振强开始分配任务，"张镇长准备资金拨付材料。三天之内，必须开工！"
散会后，胥振强独自留在办公室，拨通了县纪委书记张正达的电话："张书记，我这边可能要犯个错误..."
他把自己的打算向张正达讲述了一遍。
电话那头沉默片刻，传来一声叹息："振强啊振强，让我怎么说你好啊？...把材料准备齐全，我帮你向县委郭书记说明情况。不过下不为例！"
胥振强心中满是感激：“张书记，太感谢您了。我也是实在没办法，您没看这户家里的状况，房子西处漏风，孩子小脸冻得通红，我要是再坐视不管，良心上过不去啊。”
张正达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地说：“振强，我理解你的心情，也知道你是一心为了百姓。但纪律就是纪律，这次是特殊情况，能通融也是看在你这份为民的心意上。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冲动行事了，任何工作都要在合规合法的框架内进行。”
“我明白，张书记。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。”胥振强赶忙应道。
挂了电话，胥振强深吸一口气。
这时，手机响起，是妻子白美静发来的消息："振强，你什么时候能回家，过春节的东西都准备好了。"
胥振强回复道："还得几天，考核结束就回去。"他突然想起，自己己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。收起手机，无奈的摇了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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