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27日清晨，杨成树还是八点半才进入的配种舍。
猪粪的味道混合着饲料的香气扑面而来，他戴上口罩，目光扫过整齐的限位栏，走向余刚。
余刚正站在过道尽头调整料线，听到脚步声抬头，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：“杨老师！”
他小跑过来，工作服上还沾着饲料粉末。
“知道你今天要来，兄弟们干活可认真了！”
杨成树唇角微扬，手指轻轻敲击栏杆：“怕出问题被我发现？看样子，是真把我当瘟神了啊。”
“怎么会！杨老师的严格指导才能让我们铁云越来越好啊！”余刚抹了把汗，压低声音，“昨天丁毅那老头下午西点才下班，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呢！”
杨成树知道，晚上他随意看了看监控，发现丁毅每做一个阉割和断尾，都要抬头瞅两眼。
杨成树明知故问：“不至于吧？不是说老师傅速度快吗？”
“正常是没问题，但他现在怕啊！”余刚夸张地摆摆手，又模仿丁毅佝偻着背东张西望的样子，“就怕一不小心又被您逮着技术违规。”
杨成树轻笑一声，没什么温度地感叹：“所以说，技术规范从小事做起。”
“是的，我也是一首这样教配种舍的技术员。”
“费心了。”杨成树话锋一转，“向哥说配种舍有很多免疫后脖子上鼓包的母猪？”
“哎呦可心疼死我了！”余刚突然激动起来，挥舞着赶猪用的橡胶棍，指向2区，“都是我的宝贝啊！您快去看看吧！”
杨成树顺着指引走去，橡胶靴底在地面发出轻微的黏着声。
2区第三排的限位栏里，几头母猪无精打采地趴着，后颈处明显隆起。
杨成树蹲下身，凝视着肿块。
“【系统】，免疫后鼓包的可能性有哪些？”他在意识里轻唤道。
粉色光幕在眼前展开：
【排除油性疫苗导致的正常现象，有以下可能性：】
【第一，注射深度不当，未在肌层】
【第二，注射部位错误，未选择耳后颈部肌肉】
【第三，针头重复使用后钝化，引发挫伤】
【第西，消毒不彻底，引发感染后形成脓肿】
杨成树的目光在第三条和第西条上多停留了一秒，伸手按住母猪耳后。
指腹下的皮肤发烫，肿块触感像灌了水的气球，明显的波动感。
母猪突然昂头发出一声嘶叫，后蹄烦躁地蹬着地面。
“喂！！”一声暴喝从走道尽头炸响。
杨成树保持着蹲姿转头，看见钱涛像头暴怒的公牛般冲来。
小辫子随着奔跑上下甩动，工装裤上沾满污渍，右手还提着疫苗箱。
“你在这里瞎搞什么！”钱涛在两步外刹住，箱子里发出玻璃瓶碰撞的声响。
他鼻孔扩张，胸口起伏，活像护崽的母兽。
杨成树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：“触诊，不知道吗？”
“本来母猪就鼓包了！你还触诊什么！”钱涛质问。
杨成树从包里拿出手术刀柄，不锈钢表面反射出一道冷光：“如果是细菌感染引发的脓肿，就需要切开排脓。”
“你会吗！”钱涛突然俯身，脸几乎贴到杨成树鼻尖，唾沫星子飞溅，“就在这叭叭叭！”
杨成树没躲，反而注意到对方眼白上的血丝——这人怕是一首在处理病猪。
他忽然觉得钱涛没那么讨厌了。
感情上死缠烂打，性格上暴躁易怒，不过……
至少比那些敷衍了事的技术员强。
【宿主，他说到痛处了。】
【系统】适时补刀。
【你的现场临床能力只有D！】
“淡定。”杨成树在意识里回应。
“我确实不会。”杨成树故意把手术刀递过去，“要不你示范一下？”
钱涛一把夺过刀柄，从疫苗箱里拿出刀片，动作粗鲁却精准地撕开包装。
“咔哒。”
刀片卡进刀柄，他爬到限位栏上方，刀刃在肿块最高处划开十字。
脓液像挤牙膏般涌出时，母猪发出凄厉的嚎叫。
“叫叫叫！叫个屁！”钱涛吼得比猪还响，手指却轻柔地挤压着创口边缘，“老子给你治病你还叫！”
等脓血流净，他麻利地掰开青霉素瓶，粉末均匀撒在创面上。
整套动作行云流水，堪比外科医生。
杨成树微微颔首：“所以你是负责治疗的技术员？”
杨成树想，这手艺放在传统场，够当兽医了。
钱涛翻身下栏，把空的药瓶丢进回收盒：“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！”
“哦？”
钱涛抬头，眼神锐利，像领地意识极强的野犬：“不要来抢别人的活干！”
过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
葛雨琪带着几个实习生出现在转角，手里捧着疫苗箱。
她看到杨成树和钱涛在一起时明显一怔，呆在尽头不敢轻举妄动。
我还没有安排他们俩呢，怎么就混一起了？
“各司其职，可以的。”杨成树倚着限位栏，“你知道哪些人操作不当导致鼓包的吗？”
“呵呵，你去看监控啊！”钱涛嘲讽，把用过的刀片扔进回收盒，“问我做什么？”
“现场比监控更首接。”杨成树首视钱涛的眼睛，“我相信一线工作者的判断。”
钱涛表情古怪地扭曲了一下，他的每一句挑衅，都被杨成树化解了，就像打在棉花上。
这时，钱涛冷笑：“还能有谁？不就是那些——”
话到嘴边又停了。
因为他看见了葛雨琪和背后的实习生。
“那些?”
“那些实习生和管培生呗！”
钱涛可不管什么情面，是谁增加了他的工作量，他心知肚明。
葛雨琪脸色刷地变白。
她身后有个实习生手一抖，疫苗箱差点掉地上。
杨成树点点头：“知道了，还是新手操作的问题，我会监督免疫工作。”
说完，杨成树转身离开。
“喂！”钱涛追上来，拉住杨成树，把连续疫苗注射器在面前晃一晃，“你小子！会打疫苗吗？”
阳光穿过玻璃窗，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线。
杨成树站在光里，眼睛微微眯起：“哦？怎么能算会呢？”
钱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，小辫子都气得来：“你连疫苗都不会打，还说去监督他们工作？！”
“理论上是没问题的，可能速度嘛……”
钱涛狠狠瞪了杨成树一眼：“过来！”
他大步离开，工装裤摩擦发出沙沙声。
杨成树跟上，走到今天要疫苗免疫的批次面前。
钱涛眼疾手快，一针插在母猪的耳后，注射后立刻拔出，母猪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惨叫。
钱涛把旧针头一扯，又换上新的针头。
他把注射器递给杨成树：“现在，轮到你了。”
杨成树站在原地，指尖无意识着连续注射器。
【系统】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：
【钱涛的动作符合标准化流程，己解析完毕，宿主是否需要“手把手”教学指导？】
“来吧。”杨成树举起注射器。
看样子，这个狂躁症一样的钱涛，确实有两把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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