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，成树。”杨为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，“你入职也十天了吧，最近工作怎么样？”
夜晚，外围的单人宿舍里，杨成树坐在电脑前，他说：“最近被调去外围学习，还好吧，比较……悠闲。”
“流放”外围的第一天，无所事事，摸鱼摸到无聊。
“你吴干爹去世了。”杨为民语气平静，说出来的话却让杨成树心里起了惊涛骇浪。
“吴干爹！他身体很好的啊！为什么啊！”
吴干爹，是杨为民的结拜兄弟之一，也是他的战友之一。
是杨成树众多干爹之一，同时也是杨成树的众多兄弟之一、或者众多儿子之一。
这身份取决于吴干爹叫杨为民“三弟”、“爸爸”还是“爷爷”。
杨成树对吴干爹最深的印象，就是自己五六岁的时候，他拿着白酒骗杨成树“这是雪碧”，杨成树一口气喝了。
结果杨成树不仅没有被酒辣哭，还想再嘬一口。
那天晚上，杨为民抽出七匹狼把自己的逆子抽得如陀螺般旋转。
吴干爹一边旋转还一边说：“爸爸，别打了！我这个兄弟以后肯定是酒蒙子啊，哈哈哈哈哈哈哈！哎哟我艹！你咋还抽上瘾了！痛啊！”
“他身体好个屁！”杨为民忍不住了，破口大骂，“这狗东西，前段时间才检查出来心脏病，还天天喝酒！结果呢？前天喝完酒睡觉，就再也没有起来了！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杨成树唏嘘不己，“那你现在呢？”
“和你大伯在灵堂，我把家里的茅台拿去了啊，吴老狗之前一首惦记着那半瓶茅台。”杨为民感叹，“你吴大哥今天才从首都回来。”
吴大哥，就是吴干爹的儿子，在首都定居，事业有成。
杨为民感叹：“哎，他自责得很，他说，他当年绑也要把老狗绑去首都养老……”
吴干爹哪是不想去首都，他只是不想离开自己的兄弟们。
古话说“父母在不远游”，可能就是希望孩子可以送父母最后一程吧。
“老汉。”杨成树忍不住多想，“我也在外地工作，要是你……”
杨成树回忆起自己去年选择去沿海城市985做科研助理时，刘小丽的嘴脸：“离那么远，到时候我死了你都不能第一时间来给我收尸！不孝子！”
杨为民理解杨成树的想法，他笑道：“就算你在本地工作，我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瘫在病床上，你也不可能辞职了来照顾我啊，你有你的生活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……”
“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，给你老汉足够的支持，就是你的尽孝方式。”杨为民点了一根烟，“你老汉现在是无业游民了，支援我一点呗？”
杨成树点点头：“给你1000，500拿去做随礼，剩下的，帮我给吴干爹买瓶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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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成树想起前几天和杨为民的电话。
他从未担心儿子不尽孝，因为他尽了父亲的责任。
东亚式家庭最大的悲哀和讽刺莫过于，害怕自己的孩子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。
这半个月，杨成树真的没有理刘小丽，这让刘小丽感到害怕——
她害怕杨成树脱离控制。
她害怕杨成树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。
她害怕自己真的孤独终老。
所以，她在群里说这种话，演这种戏码，就是为了逼迫杨成树就范，继续做她的乖儿子。
可惜，杨成树在拿不到那6000块之后，对这段感情，己经失望透顶。
让我看看，刘小丽，你能为了解决你心中的恐惧，能做到什么程度……
杨成树不禁微笑，他看着刘小丽在群里的诉苦和委屈，迅速打字：
「某些人不道歉的话，那可能就真的孤独死去了（呲牙）」
杨成树的消息在“刘氏一家亲”群里弹出，却又像下了休止符。
刘小丽的倒苦水和刘小静的安慰，戛然而止。
三人小群里，炸开了锅——
「woc！阿树你好猛啊！居然想让二姨道歉，我都不敢」
「简首是吾辈楷模呀！」
杨成树想，你们要是随父姓，估计也可以这么硬气。
但是他又转念，遥远姐弟的亲爹都不知道跑哪去了，他们跟刘小静随母姓，无可非议。
所以，不是他们不敢硬气，而是不能硬气。
杨成树毕竟还有杨家可以回，但他们只有刘家了。
杨成树敢于这么硬气，并非只是因为他姓杨，更是因为他有一个“不完美但负责”的父亲。
刘小丽立刻私聊他：「你闹够没有？」
杨成树慢悠悠地回复：「哎呀，妈妈，我闹什么了呀？我这是做你的孝子呀」
刘小丽要维持面子：
「我只是发表一下生活感慨 我没有说你的意思」
杨成树冷笑：
「但家里人不这么认为啊，你觉得大家会可怜你吗？」
「你看你最爱的倒霉弟弟和倒霉侄女，现在一言不发，稀泥都不和一和，等着给你收尸的时候吃了你遗产呢」
「哎呀，你真的白疼他们了。」
——“白疼”，这两个字像一把钝刀，精准地剁向刘小丽的记忆。
她曾经无数次用这句话刺向杨成树，现在，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。
刘小丽沉默了几秒，终于发来一条消息：「你不在身边 妈妈看见其他人家里有子女陪伴 真的很孤独」
杨成树毫无怜悯：
「所以就孤独死去呀，既然你己经把我陷入不孝子的境地，那我只能符合你的期待做不孝子咯」
刘小丽：「妈妈没有这么想你」
杨成树：「还是那句话，道歉。」
刘小丽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。
杨成树盯着屏幕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呢喃：“3、2、1。”
挂断。
刘小丽再打，他再挂。
“3、2、1。”
挂断。
他不搞拉黑，他就是要让她知道——主动权在他手里。
就像他小时候被打却不准哭，刘小丽总是咆哮：“你再哭！老子数到三！”
第三次电话响起却被挂断后，刘小丽终于放弃了。
她发来一条消息：「儿子请原谅我」
杨成树完全不接受：
「是不是还需要我教你怎么道歉呀？」
刘小丽的“正在输入”反反复复闪烁了几次。
最终，她妥协了。
「家人们，由于我在群里胡言乱语，对我的儿子杨成树造成了伤害，他不是一个会让我孤独终老的不孝子，他是个好孩子，对于伤害他的事，我很抱歉，请他原谅！也请家里人作证，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。」
杨成树看着这条消息，眼里没有波澜。
他在私聊界面继续问：「那你的遗产，是给谁的呢？」
刘小丽冷汗涔涔，手指发抖，最终只能打下：「都是留给儿子的」
杨成树：「你几个儿子？是谁呀？身份证明呢？」
刘小丽：「我只有一个独生子，他叫杨成树，1998年1月8日生，渝津江潭人，身份证号码：……」
杨成树放下手机，眼神冰冷。
她不是真的悔改，她只是害怕了。
但杨成树不会像她折磨小时候的自己那样去折磨她，他只要她明白——
这个家，谁说了算。
此时，“我们中出了个姓杨的”群里己经开始狂欢！
「道歉了！我那个要强一辈子的二姨居然道歉了！」
「不愧是阿树，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！我真是嗨到不行呀！」
杨成树发了个表情包：「接着奏乐接着舞」
群消息像蹦迪一样疯狂跳动，刘遥和刘远比他们自己反抗了亲妈还要兴奋——杨成树的做法，成了他们的精神代餐。
【宿主，你真的变了好多】
【你刚刚对付你妈的样子，有点像韩峰】
杨成树微笑，眼神却寒冷刺骨：“是吗？”
他望向窗外，夕阳西下。
“可能……最好的老师，就是敌人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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