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梧市的雨,带着南方特有的黏腻,敲打着咖啡馆的窗。
吴前云搅动着早己凉透的咖啡,瑰夏的香气此刻闻起来令人作呕。
他对面,那个穿着黑色皮衣、眼神像秃鹫盯食的男人,正慢悠悠地嘬着最便宜的冰美式。
“吴经理,明人不说暗话。”皮衣男咧开嘴,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,“你那点事儿,兄弟们都门儿清。娘家的钱不好拿吧?伺候得挺累?”
吴前云心头猛地一沉,他强作镇定:“要钱?开个数。”
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谈生意,而不是求饶。
皮衣男浑浊的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吴前云精致的袖口:“钱?吴经理,你小看兄弟了。你也不想你娘家人知道你‘银样镴枪头’的光荣事迹吧?啧啧,三分钟,还带加戏的,真够敬业啊吴经理。”
“你——!”吴前云的脸瞬间惨白如纸,血色褪得干干净净,眼前发黑。
那个该死的录像!
那个酒吧里的鸡!
巨大的恐惧袭来,他仿佛看见自己被扫地出门的惨状。
“走吧,吴经理,换个地方好好聊聊。”皮衣男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不轻。
吴前云浑浑噩噩地跟着起身,双腿软得像面条。
刚走出咖啡馆温暖的光晕,踏入潮湿阴冷的雨幕。几个黑影无声地围拢过来,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,堵死了他所有去路和光线。
雨水顺着他们面无表情的脸颊往下淌,眼神空洞而冰冷。
没有任何言语,其中一人猛地攥住吴前云的手臂,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。
他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,就被粗暴地塞进一辆散发着浓重机油味和霉味的面包车后座。
车门“砰”地关上,隔绝了外面湿漉漉的世界,也隔绝了他最后一丝侥幸。
面包车在迷宫般的城中村狭窄巷道里颠簸穿行,最终停在一栋破旧筒子楼下。
吴前云被粗暴地拽下车,推搡着走上摇摇欲坠的水泥楼梯。
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、劣质油烟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息。
他被推进一间昏暗的出租屋,唯一的窗户被厚厚的旧报纸糊死,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,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。
皮衣男慢悠悠地踱进来,反手锁上门。
吴前云被粗暴地按在一张油腻腻、布满可疑污渍的木凳上。
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,牙齿咯咯作响。
“手机,钱包。”皮衣男伸出手,声音没有任何波澜,像是在索要一件寻常物品。
吴前云哆哆嗦嗦地交出去,如同献祭最后的希望。
皮衣男接过,将钱包里所有现金、信用卡随意扔在布满油垢的桌上,对他的手机却格外仔细。
他对着吴前云的脸解锁了屏幕,粗粝的手指飞快滑动,点开一个又一个银行APP。
吴前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看着对方翻查他工行、建行、招行的流水明细,那些记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皮衣男看得极快,眉头却越皱越紧,显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。
“可以啊,做得挺干净。”皮衣男低声骂了一句,把手机扔回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吴前云浑身一颤,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。
“老大,这里还有一张……”
小弟打扮的青年从吴前云西装内衬里摸出一张卡。
那是他老家县城的农村信用社卡,一张只用来转账“特殊”业务的卡。
吴前云挣扎了一瞬,又被其他小弟按住。
皮衣男捕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,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,粗糙的手指轻易地夹住那张深蓝色的卡片。
“不错,随身携带嘛。”皮衣男掂量着这张不起眼的卡,眼神玩味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说什么!”吴前云做着最后的挣扎,声音嘶哑变形,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。
皮衣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,眼神陡然变得凶狠。
“看来吴经理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?行,兄弟们,给吴经理‘醒醒神’,顺便帮他回忆回忆密码!哦,对了,他老婆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?”
“别!别打!我说!我说!” 吴前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,发出绝望的哀嚎。
那录像一旦曝光,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工作,是整个赖以生存的世界!
他颤抖着,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,才挤出几个破碎的数字。
皮衣男满意地点点头,熟练地用吴前云自己的手机下载了信用社的APP,并输入卡号和密码。
屏幕闪烁了几下,跳转成功。
皮衣男点开交易明细,一行行清晰的记录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。
时间固定在月初,每一笔,数额都在两千到五千之间,都透着欲盖弥彰的“合规”。
皮衣男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截屏,确保每一笔转账的时间、金额、摘要都清晰无误。
冰冷的屏幕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。
做完这一切,皮衣男将手机和那张农信社的卡随手扔回面如死灰的吴前云面前。
“吴经理,合作愉快。放心,我们只工作,不劫财更不劫色。只不过——”他俯下身,凑近吴前云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毒蛇般的寒意,“管好你的嘴,大家相安无事。”
吴前云瘫在冰冷的木凳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晃动的灯影。
耻辱、恐惧、绝望……复杂的情绪几乎将他撕裂。
------
城中村外,一条更深的、堆满杂物的窄巷阴影里,停着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。
车窗紧闭,隔绝了外面的潮湿和混乱的气味。
车门被轻轻拉开,皮衣男敏捷地钻了进来,带着一身雨水和城中村特有的浑浊气息。
他将一个用塑料袋简单包裹的旧手机递给朱明铎,里面存着刚刚拍下点所有图片。
“朱律,搞定了。都在里面。”
朱明铎接过手机,没急着查看,先肯定道:“辛苦了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皮衣男憨厚一笑,和刚刚残忍的形象产生了割裂感。
“六子!活儿干得很利索,但以后……”朱明铎声音沉了沉,“别再因为‘抢劫’进去了,我不想再捞你第二次,以后找个正经营生。”
皮衣男——六子脸上露出混杂着感激和一丝不自在的笑容:“谢了朱律!放心,我现在就想老老实实开个小店,养家糊口。这浑水……我早蹚够了。这次算还你当年帮我打官司的情分。”
他推开车门,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。
朱明铎看着六子消失的方向,眼神有些复杂。
他启动车子,缓缓驶离这片混乱之地。
“我很疑惑,这些人物为什么都会听你差遣?”坐在副驾的杨成树忽然开口,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。
他看着朱明铎的侧脸,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。
朱明铎握着方向盘,目光首视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道路。
“我的职业,让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,大部分,都在底层挣扎。他们缴不起高额的诉讼费。”朱明铎的语气很平淡,没有自得,也没有怜悯,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,“但人情,就是最大的债务,该还就得还。”
朱明铎将车停在路边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,熄了火。
车厢内只剩下雨点敲打车顶的密集声响。
他拿出旧手机,点开相册。
“来吧,杨老板。”朱明铎将手机屏幕转向杨成树,昏暗的光线下,那些清晰的转账记录图片如同冰冷的铁证,“看看我们这位吴经理的慈善记录。”
(http://xsgu0.com/book/ag00ab-156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xsgu0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