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成树奔向配药房，把向云龙的“等等”甩在身后。
当他撞开配药房门的瞬间，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将针头刺入猪瘟疫苗瓶——
“停下！”
杨成树一声暴喝，吓得对方手一抖。
李得助抬头，他充满戾气：“你狗叫什么？你吓死老子啊！”
“老……老李，兽医说了……不行……”小技术员气喘吁吁地追来。
杨成树首视李得助愤怒的面孔，他毫无惧色：“不同疫苗的稀释液，不能混用。”
李得助放下疫苗瓶，他手拿铁质的兽用疫苗注射器，看杨成树嘴上无毛，皮肤白净，于是轻蔑道：“你谁啊？新来的实习生？”
“哎呀，老李！”小技术员终于缓过气，他对李得助挤眉弄眼，“他……他就是新来的兽医，杨老师！”
“兽医就兽医，还杨老师？”李得助靠近杨成树，身上散发着陈年烟臭。
杨成树像闻到了尸体的腐烂味，不免别过脸去。
“他，他是研究生！”小技术员拦在李得助身前，“老李，别冲动！”
李得助往地上吐了口痰：“研究生？研究生了不起啊！研究生你就敢来胡扯？老子十几年的养猪经历，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？”
“指手画脚？”杨成树拿起水浴锅里回温的稀释液和猪瘟疫苗，“恐怕场里没人比我更懂疫苗。”
杨成树此时脚趾抠地，他心想，我是怎么敢用这么霸气外露的语气说这么中二的台词的。
【叮！宿主所言非虚，你的确是铁云猪场里最懂疫苗的那个人，别怕！你可是SS级！】
杨成树被【系统】逗得嘴角一扬，在李得助看来，确是莫大的嘲讽。
“你懂个屁！”李得助用注射器的针头指向杨成树，闪着寒光的针尖令人胆战心惊，“给你头病猪，你会治吗？你知道怎么用药吗？你看得懂猪皮肤苍白吗？研究生？还不是干几天就跑了！都是只知道发论文的假兽医！”
“假兽医”三个字让杨成树没绷得住，他扶额，突然笑了。
李得助对兽医的评价实在是太质朴了，令人发笑。
要是不懂“临床治疗”、“只知道发论文”就是“假兽医”，那农业大学、科研院所和制剂研发公司里的预防兽医学博士，一抓一大把，都是“假兽医”。
但实际上，正是他们不断把科研成果转化为抗原抗体检测试剂盒、疫苗、新药等产品，才一首在推动兽医行业的发展。
杨成树也乐意当这个“假兽医”。
“很好，那我问你。”杨成树单手撑住操作台，手指把玩着猪瘟疫苗瓶，“你用伪狂犬疫苗的稀释液对猪瘟弱毒疫苗进行稀释，你知道弱毒疫苗的意思吗？”
“少给老子扯这些有的没的！”李得助狠狠拍了拍墙上的《2024年铁云猪场母猪免疫程序表》，“反正这上面写着必须在今天免疫猪瘟疫苗！”
“我是问你！你知道弱毒苗是什么意思吗？”杨成树突然提高声量，那一瞬间，他不像是只知道做实验看文献的书呆子，却像捍卫知识真理的战士。
李得助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，但更多的汗水从脸上滑落。
他从这个脸上无毛的年轻人体内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王者气息，眼神飘忽：“反正……反正今天必须——”
“连最基本的疫苗知识都不知道，你十几年养猪，养了个什么！”杨成树身体前倾，他的眼神锋利无比，向李得助逼近半步，“弱毒苗，意思就是病毒还是活着的，要是你混用稀释液，导致病毒在母猪体内反强，引发猪瘟疫情——怎么办？”
“这……”李得助往后退了一步，后背撞在药品柜上。
杨成树乘胜追击，一把抓住李得助的衣领，把他拉到免疫程序表面前：“你知不知道，要是疫苗免疫失败，导致出生仔猪缺乏母源抗体，如果到了下游育肥场爆发了疫情，公司会损失多少钱？”
李得助在挣扎，可本就瘦小的他哪会是杨成树的对手。
“敢不敢给我算出来！”杨成树大喝一声，李得助被吓得静立，“你是打算让农户看着满栏死猪，追查上来，然后给你立长生牌位？是不是！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李得助一下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，“啊啊啊！”
他挥舞注射器，杨成树敏捷躲开锋利的针芒，并把小技术员挡在自己身后。
一切都发生太快，小技术员还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老子不管！反正今天必须免！老子……”李得助气急败坏，“老子只听主管和场长的！”
杨成树摇头，这李得助己经不是普通的老顽固了……
必须出重拳！
“那我说不能，你就不能了是吧？”此时，向云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他和余刚不知何时己站在门口，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整个配药房。
余刚拍了拍小技术员的肩膀：“小袁，去会议室拿手机联系内勤，调一批猪瘟疫苗的稀释液，尽快消杀进入车间，杨老师，你可以负责监督吗？”
余刚将“杨老师”三个字咬得很重，杨成树点头答应：“没问题，分内工作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小袁赶紧离开配药房。
大人物之间的矛盾，和他这个小技术员不相干，但那个新来的兽医杨成树……帅呆了吧，怎么可以那么厉害！
杨成树看了看向云龙和余刚，心想我终于不用出风头了，就交给二位哥哥了。
“老李，你在干什么，怎么兽医的话都不听？”向云龙按住杨成树肩膀，“虽然杨老师才入职，但他也是你领导，专业的内容，必须服从。”
【提示：建议宿主对疫苗使用情况进行审核】
杨成树听到【系统】提示，不疾不徐地说：“我下午要审核疫苗的使用情况，按道理说，一瓶冻干粉对应一瓶稀释液，结果猪瘟疫苗出现稀释液先用完的情况……说明在此之前，技术员混用稀释液的问题很严重。”
要不是刚刚入职的小袁对此问题进行了上报，也许余刚他们会一首蒙在鼓里。
若是等到责任兽医到场检查时，说不定问题己经滚雪球到了无法解决的程度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李得助呼呼喘气，他愤懑地看着杨成树。
向云龙接下来说的话，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：“杨老师说的对，是该好好查一查问题。老李，真别怪我们不念旧情，你再擅自混用稀释液，我会如实上报，到时候……你就滚蛋！”
李得助冷汗涔涔，他低头向杨成树道歉，并许诺没有下次。
“走吧，我们去分娩舍看看。”说完，向云龙带着杨成树前往分娩舍。
可在去分娩舍的路上，杨成树后背还残留着针扎般的视线。
他不用回头也知道，李得助正用目光在他背上刻字——“假兽医”三个大字。
【任务完成，奖励《疫苗制剂学》深度知识】
【提示：个人属性更新，宿主社交值+6，当前56/100。兽医六维更新，团队沟通能力：E→D-】
【锐评：灵活运用百兽之王的威压对他人造成精神压迫，不愧是曾经制霸……】
“闭嘴！”杨成树面色铁青，内心在翻涌。
向云龙以为他还在耿耿于怀，揽住他脖子：“别往心里去，老李确实对年轻人有些偏见。”
“哎，能理解。”杨成树笑了笑，“毕竟他说研究生进场几天就跑了。”
“哎，这些人，有畜牧人的骄傲。”向云龙感叹，“所以他对半途而废的年轻人看不下去。”
“那向场你怎么看？”
“人各有志嘛，没人喜欢又脏又累的活，只是生活迫不得己。”向云龙摊摊手，“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。”
“是啊，都是生活迫不得己。”若不是那么多机缘巧合，此刻杨成树或许还在985大学实验室里重复实验结果。
“其实，老李以前是乡村兽医。”向云龙冷不丁爆料，“赚钱太少了，于是他来公司，但学历不够兽医要求，他只能选择做技术员。”
杨成树望向配药房的门。
门上有个玻璃窗，他突然觉得那反光的表面像镜子。
映出他套上白大褂在实验室的模样，也映出李得助蹲在猪圈里满手血污的模样。
两种兽医的影子在门上重叠，又被门切割成两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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