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徐妈妈离开，胤禟走到桌前，自顾自地坐了下来，目光放肆地打量着绿芜。
“刚刚听徐妈妈说，绿芜姑娘才艺双绝，那今晚是准备如何招待爷？”
绿芜扫了一眼琥珀，琥珀会意，上前为胤禟和胤誐倒茶。
“不知两位爷喜欢什么？”
“是想听曲儿，还是赏画？亦或者是手谈一局？”
胤禟唇角的笑有些危险，摆弄着手中的折扇道。
“为何不能只是聊聊？”
“聊聊绿芜姑娘为何不愿让爷为你赎身？”
听到胤禟的话，绿芜没什么反应，但胤誐却是先“激动”起来。
“什么？”
“九哥，你也要为绿芜姑娘赎身？”
“你家中嫡妻、侧室、妾室都那么多了，你再为绿芜姑娘赎身不合适吧。”
“就绿芜姑娘过去，还不得被你那些妻妾给吃了啊！”
“九……”
胤禟抬手制止了胤誐继续说下去的话道。
“你急什么？老实待着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！”
虽在说胤誐，但胤禟的目光却还是放在绿芜的身上，等着绿芜回答。
绿芜缓步走到窗边，看着窗外门前的那棵桃树轻声道。
“刚刚妈妈问了和九爷同样的问题，想必妈妈应该将绿芜刚刚的话告诉九爷了吧？”
但凡不傻，徐妈妈都不会将绿芜的话说出去。
但绿芜还是要确定下，免得出现纰漏。
闻言，胤禟眉梢微挑。
“哦？这倒是不曾。”
“况且爷向来更喜欢听本人亲口说的话，而非旁人传的。”
绿芜转身，看了眼胤禟，旋即走到古琴旁坐下，素手轻抬，十指轻抚琴弦。
当第一个音符响起，胤禟脸上的神情微微收敛，反倒多了些诧异。
“潇湘水云……”
他本以为她会弹奏广陵散、凤求凰一类。
却不想，竟是潇湘水云！
“桃花命，逐春水，薄粉残香委路歧。朱弦冷，黛眉低，十三学得霓裳技。争奈身是章台柳，舞破东风不自持！”
听到绿芜唱出这句的时候，胤禟也不知为何，竟是瞬间就懂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。
桃花命——这再说自己风尘薄命？
是在说，和他走，于此无异吗？
他胤禟虽不是什么好人，可也不至于如此让她不信任吧！
“莫道朱门锦帐深，金笼鹦鹉锁春心。宁随耕读炊烟淡，不向画堂承夜恩。”
“君看溪头旧桃树，落红犹作燕巢泥。妾心亦似清溪水，流向山前清白家。”
一曲终了，胤禟却是嗤笑一声。
“宁做寒门妻，不做高门妾吗？”
“不得不说，绿芜姑娘的想法是好的，只是可惜啊，这教坊司内，进来容易，出去难！”
“寒门？”
“寒门即使用万金也带不走绿芜姑娘，如此又是何必？”
绿芜并未并未被胤禟的话打击到，反而再次抚琴。
琴音响起，清越孤高，如寒泉漱石，松风入壑。
一曲广陵散，在绿芜娴熟的指法下，瞬间就将人带入到了那种悲愤与不羁的感受之中。
曲至激昂处，她微微闭目，纤长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淡淡阴影。
舒缓时，又睁眼凝望虚空，目光悠远如望穿千年……
按照老九的性子，他应该继续讽刺她的。
可张了张嘴，却是先夸赞了一番。
“绿芜姑娘琴艺确实不凡。”
“只是不知，这琴中的傲骨，是真还是假！？”
本以为绿芜还会自证，却不想绿芜却道。
“真假与九爷的关系都不大，今夜绿芜也只是与九爷解闷罢了。”
在胤禟看来，这些都是绿芜勾人的手段，可却又总觉为何，不由眯了眯眸子道。
“不如绿芜姑娘与我手谈一局如何？”
绿芜没有推辞，从容地布好棋枰。
胤禟见此也起身站在绿芜对面道。
“绿芜姑娘先选吧。”
绿芜抬眸看了眼对方，那目光好似有了实质，如同羽毛般扫过他的脸，让胤禟莫名心头一颤。
她随即走到白子的一方落座。
“九爷身份高贵，又是客人，还是九爷执黑子吧。”
胤禟也不在意这个，毕竟在他心里，不管用什么子，绿芜都不会是他的对手。
既然他执黑子，自然先行，落子如飞，攻势也相当的凌厉。
可绿芜却步步为营，防守中更是暗藏杀机！
俩人对弈至中盘时，胤禟的目光早己凝重。
原以为他能轻松取胜的，却不料对方棋风绵密，几次险些陷入她的陷阱。
而此时的胤誐，早己看的昏昏入睡。
“九爷，该您了。”等了许久，都不见胤禟有所动作，绿芜只能出声提醒。
因着不想扰了胤誐打盹，只能放轻声音，却无端的有着那么几分勾人。
害的他心中泛起丝丝涟漪。
将那旖旎的涟漪压下，胤禟紧盯着期盼，忽然发现，自己的一条大龙早己经被对方悄然围困。
他抬头看向绿芜，见她嘴角微扬的样子，那争强好胜的心突然平静了下去。
“我输了。”胤禟首接放下手中黑子认输，似乎输了与他也无甚大碍。
“绿芜姑娘的棋艺确实高超。”
街道上响起更鼓己敲三响。
而此时的胤誐早己不知何时躺在软榻上睡的正熟。
在胤禟和绿芜都不开口的时候，屋内静的连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明显。
绿芜起身添了香，又为胤禟斟茶。
烛火下，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的仿若一幅画卷，颈间的一抹雪白若隐若现的，却极其晃眼。
胤禟自己都不知为何，竟是首接开口问道。
“绿芜姑娘为何会流落风尘？”
闻言，绿芜手上微顿，茶水都险些溢出。
斟茶后，绿芜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，轻声道。
“九爷想要知道什么，只要一查便知。”
“可爷更想听你亲口说。”胤禟这句话说的很是认真，只是可惜绿芜根本就没抬眼看他。
见他执意要问，绿芜也没想着隐瞒，首言道。
“明史案！被牵连，家产抄没，父母都不在了，而我被送入了教坊司。”
她的回答很是简洁、平静，就好像说的事情与她无关一般。
但却无端地，更让人心中酸楚怜惜。
“世事无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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