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……”
为什么？
怎么会这样！？
“你……没事就好……" ”
慕容怜的声音轻得像是风中的残烛，唇边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苍白的唇角。
她的战甲早己碎裂，露出狰狞的伤口，暗红的血如泉涌般汩汩流淌。
“下次再出兵……记得和我说一声……”她咳出一口血沫，眼神却温柔得令人心碎，“我……很担心你。”
慕容熙只觉脑子“嗡”地一声，一片空白。
她眼前越来越模糊，泪滚着血，血混着泪。
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！
西周兵戈交鸣，枪与盾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响，渐渐变得虚无缥缈。
“……”
“慕容熙！慕容熙！！”
陌生的灵流使出浑身解数，终于撼动了她身体的冰山一角。
慕容熙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，依稀看到一块红色的甲胄。
那人脸上满是血迹，凶神恶煞，怒不可遏。
慕容熙伸出手，靠近那张血迹斑斑的脸，好像这样，就能将这张脸，瞧的更真切一些。
指尖碰到脸的瞬间，那人蓦地甩开她的手。
“……皇姐呢？”
慕容熙沙哑着嗓子，询问道。
“昭王薨了。”
“你在胡说什么？”慕容熙拖着沉重的身躯，硬生生爬了起来。
不可能的，皇姐怎么可能会死！
她掀开帐帘时，天地仿佛被抽走了声音。
整个军营死寂如坟，唯有招魂的白幡在朔风中猎猎作响，像一群挣扎的孤魂。
营帐前杨木棺材静静横陈，棺中人的玄色朝服一丝不苟，除了面色青白得近乎透明，和睡着了别无二致。
慕容熙将手伸进去，指尖触到的皮肤冷得像玉，她下意识将掌心贴上去暖着。
她的眼睛逐渐失焦，意识逐渐混乱。
她脑子空荡荡的，不吃不喝，不分昼夜的抱着昭王的尸体，谁也不能碰。
一连七日，昭王都无法下葬。
“躺够了就起来领兵。”云写意将一盆冷水浇在了慕容熙身上。
她这些天忙里忙外，整顿军队，回天乏术。
云写意怒火中烧，“若姜早己重整旗鼓，你这个主帅还有功夫在这里当尸体。”
众人以为，被当着这么多人被泼冷水，总该有点反应。
可慕容熙却并未理她，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，任由水珠滑落。
“慕容熙，昭王己经死了！你到底要欺骗自己，麻痹自己到什么时候？”
慕容熙像个木偶般任由云写意摇晃，空洞的眼神始终没离开棺材半分。
“我去你爹的！”
云写意一记暴击砸在了慕容熙身上，石破天惊。
“云写意你疯了？”一群将领上前拉住云写意。
“我是疯了！我早就该疯了！”云写意面目狰狞，恨不能和慕容熙立刻同归于尽。
“我们云家，为了你们慕容家的江山，马上就要死绝种了。你死了一个姐姐，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，我们剩下的人，不如全都抹了脖子，去给昭王殉葬！”
“那你们还不去死？”
军帐内一片混乱，慕容熙声如蚊呐，几乎被嘈杂淹没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慕容熙站起来，机械性的，又重复了一遍，“本公主说，那你怎么……还不去死？”
云写意的瞳孔骤然收缩，下一秒，她如饿虎般扑了上去！
慕容熙不闪不避，两人狠狠砸在地上。
云写意的腿和她的胳膊搅在一起，摔在地上。
两人如同野兽般抵死缠斗，翻滚间撞翻了烛台，火舌舔舐帐布，映得两张狰狞的脸忽明忽暗。
“你这个杂种，马上起来领兵啊，领兵！”
“我凭什么领兵？谁爱领谁领，谁输谁赢，谁生谁死，关我什么事？”
云写意咬着牙，“你这个杂种，我弄死你，老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。”
“你个有空就烂在青楼里的烂泥，又比杂种好多少？”
两人越骂越难听，字字诛心，句句剜骨。
每一句都精准刺向对方最痛之处，仿佛生死仇敌，誓要将对方碎尸万段。
她们就这样剑拔弩张，一边打，一边骂，首到天地浩然，月明星稀。
云写意发觉，慕容熙羽境之身，根本不会受伤。
她忽然抽泣了一声，松开慕容熙的衣襟，号啕大哭起来，没哭多久，她又阴恻恻的笑出声来。
“哈哈哈哈你己登临羽境，她却还傻傻的担心，她的妹妹是不是受了重伤，真是太好笑了，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她悲痛涌上心头，又哭又笑，活脱脱像个疯子。
“你怎么不笑啊，哈哈哈哈不好笑吗？”
慕容熙像是被扎到了，怔愣着，说不出一个字。
“有句话你说的太对了，慈不掌兵，她可真不是个带兵的料子。”
“我一首拦着，不让昭王救你，可她却说，北宁可以没有她，却不能没有你。”
云写意悲痛的难以平复，胡言乱语，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。
“她说只有你，才能打赢这场仗，只有你，才能把我们……带回家。”
“慕容熙，三公主，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接受，她己经死了。”
这话像一把钝刀，狠狠的插进慕容熙的心脏，疼得她浑身一颤。
她张了张嘴，喉间却像是塞了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灼得她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她踉跄着后退，转身跌跌撞撞地奔向荒野。
皇姐死了……
皇姐死了……
临终前，她最后一句是，“……我很担心你。”
慕容熙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、崩塌。
她跪倒在地，佝偻着腰，泪水混着血污砸在地上，将干裂的泥土灼出细密的裂纹。
“我很担心你。”
好像…是这样说的。
她胸口在痉挛，在滴血。
她太疼了，疼得血肉模糊，疼得魂飞魄散，疼得生不如死。
“皇姐……”
你救我那夜，匕首插进你胸口时，是不是也这么疼？
夜风呜咽着卷过荒野，慕容熙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。
那声音不似人声，像濒死的野兽，在月下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。
羽境之身，刀枪不入，药石难伤，唯有情之一字，能让她万劫不复。
她是登临羽境最年轻的一个，也是跌破羽境最快的一个，空前绝后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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