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听晚勉强能分辨出“疼”、“饿”两个字。
他从怀里拿出提前准备的干粮,“老伯,你吃……”
话未说完,几乎是在干粮被拿出来的瞬间,难民一窝蜂的拥上来。
“我的!我的!”
此刻的难民没有了刚刚奄奄一息的模样,全都撑着一口气,野兽般抢夺食物。
干粮被打翻在地,顾听晚担心身上的光圈伤到他们,连忙退到外面。
如果这群人为了争吃的,又被保护罩伤到,麻烦就大了。
可眼下的状况也没好到哪,一包干粮,引得他们蜂拥而至,犹如野外饿惨了的猛兽,刮分为数不多的食物。
仓禀实而知礼节,慕容熙的警告犹在耳边,“难民,己经算不得人了。”
外面的狱卒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进来,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我想给他们点吃的,是我错了。”
“简首离谱,你怎么敢的?”
“……给难民分发食物,要带兵带刀,哪有你这么给的?”
“实在抱歉。”顾听晚垂首,羞愧的抬不起头。
“算了算了,也没出什么大事。”另一个闻声赶来的狱卒,将出的刀收回刀鞘,“他一个男人能懂什么,没让难民跑出来就行。”
望闻问切,顾听晚除了问,其他了解的差不多。
和狱卒再三道歉后,回到了住所草拟药方。
烛火摇曳,将他的身姿拉得修长。
笔尖落到纸上,顾听晚脑子里回忆到这个事,依旧难受得抓耳挠腮。
“怎么,还在因为自己做的蠢事,过意不去?”慕容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。
顾听晚惊的站了起来,给她拉出一把椅子,“殿下……你听说了?”
慕容熙笑了笑,她是真好奇,眼前这人究竟何种身份,被养的半点不识人心险恶。
居然敢把吃的,堂而皇之在一群饿疯了的难民面前,掏出来。
能把人想的这么简单,好像完全没见过,什么叫做穷凶极恶。
“本王刚刚敲定了河道图纸,便听闻了你的杰作,”慕容熙身体微微靠后,坐在椅子上,声音听不出喜怒褒贬,“还继续吗?”
“继续。”顾听晚点着头,“是我的错,我就是……吃的太饱了,居然想要一群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百姓,看到食物而不动容。”
“你还算通透,本王不看过程,只想知道结果,药方写的怎么样了?”
“这是第一版,后面还会再改。”
慕容熙拿起来扫了两眼就没有再看,“难民太多你控制不住,本王己经让人单独带了两个出来,是当地秀才家的公子,能认得几个字,喂了吃的。”
顾听晚看着她那张一本正经,没什么表情的侧脸。
一股复杂的暖流猛地冲上心头,瞬间冲淡了刚刚的疲惫和苦涩。
她虽然平日不动声色,可看到他的困境,会用最实际、最高效的方式,为他扫清障碍。
“多谢……殿下!”
顾听晚在府衙一处十分偏僻的角落,找到了所谓的清凉亭。
这亭子朱漆剥落,琉璃瓦残破,只勉强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所在。
亭内铺着简单的草席,两个身影蜷缩在上面。
正如慕容熙所言,是两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。
大的那个身形稍显结实些,虽然同样瘦削,但天生骨架宽大。
旁边那个则瘦得像根被风干的芦苇,裹在宽大破旧的衣衫里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
他脸色蜡黄,颧骨高高凸起,嘴唇干裂。
他们见顾听晚进来,眼神里带着一丝敬畏和不安。
“你们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阿凡。”
“我没有名字,因为太瘦了,大家都叫我竹竿。”
竹竿的眼神怯生生的,绰号与他此刻的形象,倒是贴切得令人心酸。
许是慕容熙的人给他们喂了食物,两人的精神状态,比外面那些饿得只剩一口气的难民,要好上许多。
虽然仍旧面黄肌瘦,可至少他们能清晰地对话,眼神也能聚焦。
顾听晚详细询问了他们的发病时间、具体症状,发热的规律,咳嗽的程度,痰液的颜色、身体的疼痛部位的情况。
阿凡和竹竿还算配合,都在努力回忆,尽力去描述。
他结合自己的观察和初步判断,心中对这次南疆瘟疫的特性又有了几分把握,治起病来,思路也清晰了不少。
他再三观察,确认症状,试着开了几副药给自己喝。
又过了一日给自己把脉,确认脉相平稳,没什么太大的副作用,才给他们两个端去。
只是两人在看到药后,你看看我,我看看,都十分抗拒。
“这不是毒药,你们怕什么?”
怕什么?
当然是怕提前归西!
这男人才捣鼓了几天,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瘟疫,他一个男人能有解决办法吗?
瘟疫己经搞得身子亏空,是药三分毒,谁想以身试药?
顾听晚费了好一番口舌,他们两个始终无动于衷。
他们见过太多人喝了所谓的“神药”后口吐白沫、浑身抽搐、甚至七窍流血而亡。
他们怕,怕得要死。
两人的病越拖越重,眼见活命无望,竹竿终于决定赌一把,喝了顾听晚的第五版药。
竹竿亲眼看着他自己喝了那么多次,起码证明了这不是毒药,喝不死人。
这个认知,让竹竿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,将药一饮而尽。
总比坐以待毙好一点。
竹竿靠在冰冷的亭柱上,大口喘着粗气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药力的作用似乎在他体内冲撞着,让他本就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。
他闭着眼,似乎在努力感受着身体内部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。
一炷香……两炷香……
顾听晚的心,随着那香灰的跌落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没有预想中病势减轻的松。
没有咳嗽频率的下降。
没有高热褪去的迹象。
竹竿蜡黄的脸上,那层令人不安的死灰色,没有丝毫消退。
他依旧虚弱得像风中一缕随时会散去的游丝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和艰难。
顾听晚的手指搭上竹竿那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。
脉象依旧紊乱微弱,如游丝悬于一线,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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