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金銮殿的晨光与暗涌

卯时三刻的金銮殿浸在淡青色的薄雾里，铜鹤香炉中飘出的檀香混着窗外飘来的雪粒，在殿内织就一层若有若无的纱幕。我附在少年腰间的玉佩上，随他穿过朝班时，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—— 往日踩点溜进队列的人，今日竟身着簇新的三品孔雀补服，玉带扣擦得能映出人影，比首班的丞相早了整整一盏茶工夫。

户部尚书的山羊胡在晨雾中抖了抖："林大人今日竟未踩点？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了？" 他的调笑里带着试探，却见少年斜睨过来，指尖着奏折边缘，袖口露出的绷带上还渗着血珠："今日心情好，想让陛下瞧瞧什么叫‘勤政’。" 这话让周围大臣憋笑憋得肩膀首颤，尚书大人的山羊胡却僵住了 —— 谁都知道，这混小子平常懒散的要死，而每一次的 "心情好" 往往意味着有人要倒霉。

晨钟撞响时，钟声惊破薄雾，少年己立在丹陛之下。他的朝靴碾过金砖上的积雪，"咯吱" 声惊得梁间鸽子扑棱棱飞远，翅膀扑打的气流卷得御案上的黄绫轻轻晃动。"启禀陛下，臣有本奏。" 他开口时，声音比往日低沉三分，尾音里夹着西北风沙磨出的粗粝，惊得皇帝手中的茶盏顿在半空。我看见皇帝挑眉时，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挺首的腰背！当折子随着太监的传递到御前时，突然刮来一阵穿堂风，掀开黄绢露出 "贾府虚报军功" 六字。南安郡王捏着朝珠的手猛地收紧，念珠在掌心发出 "咔咔" 轻响，仿佛随时会被捏碎；东海亲王的咳嗽声突兀响起，惊得史官手中的毛笔在竹简上划出歪扭的墨线，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跳。皇帝指尖抚过密档里的血书供词，忽然轻笑出声："朕记得，贾府与林爱卿还有段渊源？"

"回陛下，臣妹曾寄养贾府，" 少年叩首时，腰间玉佩重重磕在金砖上，发出清越的响，"却屡遭苛待。此次查案，臣正可公私分明。" 殿内顿时响起哗然声，如沸水煮茶般嘈杂。我看见西王八公们交换着惊恐的眼色，却无人敢出言反对 —— 半年前少年在江南清剿海盗时，连世袭罔替的亲王小舅子都照砍不误，此刻他眼中的冷光，比那时更盛三分。

"西王八公久镇边疆，朕正欲整饬军备，" 皇帝将折子收入暗格，语气里带着令人心安的热络，却藏着刀锋般的犀利，"林爱卿熟悉西北军务，又与贾府有旧......" 他忽然停顿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武将，"就由你全权查办如何？" 少年叩首时，前额触地的瞬间，我听见他心底的冷笑 —— 这哪里是信任，分明是帝王要借他这把 "孤臣之刀"，剖开西王八公盘根错节的军权壁垒。

"陛下明鉴，臣定当竭尽全力。" 他起身时，腰间 "护妹" 玉佩晃出半寸，刻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见。皇帝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留一瞬，忽而感慨："林如海一生刚正，却不想义子竟这般机敏。" 这话让少年指尖微颤，我知道他想起昨夜在祠堂，对着我的牌位犹豫许久才敢唤出的那声 "爹"，此刻还在幽冥中回荡。

退朝时，礼部侍郎凑上来想说些什么，少年却望着御花园方向出神 —— 那里的梅花正开得盛，粉白花瓣落在琉璃瓦上，像极了黛玉昨日信里说的，新制的胭脂颜色。他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稻种，颗粒如珠玉，忽然轻笑出声：这金銮殿上的明争暗斗，波谲云诡，终究是为了让那个曾在贾府檐下咳血的姑娘，能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地咬一口糖糕。

我悬在檐角，看他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，与殿外石狮子的影子重叠，仿佛一幅荒诞的水墨画。这混小子终究是学会了 —— 用玩世不恭作盾牌，以帝王权谋为利刃，在这吃人的朝堂上，为他的姑娘劈出一条血路。而我，虽为幽冥之魂，却有幸见证：当偏爱化作铠甲，当守护成为执念，这对跨越时空的兄妹，正用最疯狂的方式，书写着最动人的传奇。雪粒落在玉佩上，瞬间融化成水痕，恰似我此刻无法言说的，温热的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