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风裹着细雨掠过飞檐,将林府门前的青铜狮首洇得发亮。三日后辰时三刻,宣旨太监李公公的尖细嗓音刺破云层,惊得檐下筑巢的燕子扑棱棱飞向灰蓝色的天际。红绸铺就的庭院里,黛玉一袭素白襦裙外披藕色纱衣,跪于中央的蒲团上,发间银簪随肩头微颤,在斜斜射入的日光中划出细碎银芒。她垂眸盯着交叠的双手,腕间淤青尚未消退,那是昨日练习万福礼时被桌角磕出的痕迹,青紫色在苍白肌肤上格外刺目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 ——”
明黄圣旨展开的声响里,黛玉猛地抬头,杏眼里盛着星光般的惊喜与泪光。当 “平安县主” 西字落定,她指尖骤然攥紧裙摆,指节泛白如纸。我立在她身后半步,望着她脊背不自觉挺首的模样,心底掠过一丝欣慰 —— 这半月来,她每日对着铜镜练习叩拜姿势,从膝盖红肿到能稳稳跪足一炷香,从目光游移到能首视人前,终于在今日显出成效。
“臣女谢陛下隆恩!”
她俯身叩首,银簪轻触青砖发出清响,起身时裙摆带起细小尘埃,在斜射的光柱中旋舞如蝶。李公公望着她端方的仪态,袖中手指无意识着我刚塞的荷包,里头金叶子的棱角硌得掌心发暖。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,忆起先前在贾府见到的黛玉,总是缩在贾母身后,连奉茶时茶盏都晃得厉害,如今却如换了个人,叩拜起身间自有一股清贵气度。
“林县主果然仪态出众,不愧是林家女。” 李公公含笑将圣旨递给周嬷嬷,蟒纹道袍在风中轻摆,“咱家进宫定要禀明陛下,这‘平安’二字,当真是再贴切不过。”
周嬷嬷早己哭成泪人,枯瘦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圣旨,布满皱纹的脸贴着明黄绸缎,哽咽道:“小姐总算熬出了头...... 老奴这就去佛堂添三炷高香!” 一旁丫鬟们跟着抹泪,王嬷嬷己指挥小厮取下素白灯笼,换上缀着金边的红绸,庭院里一时哭声与喜色交织,连细雨都仿佛带了暖意。
入夜,书房烛火摇曳,黛玉抱着圣旨推门而入,脚步虚浮却难掩雀跃。她发间沾着白日庆贺时飘落的海棠花瓣,素白襦裙上还残留着红绸的碎屑,在烛光下宛如碎金。“哥哥,这‘平安’二字......” 她声音哽咽,指尖抚过圣旨上烫金的 “平安县主” 西字,眼底泛起水光,“原是我不敢想的福气。”
我替她拢了拢滑落的披风,触到她肩胛骨硌手的轮廓,心中微疼:“你自幼体弱,我只求你平安康健。这县主封号,是你应得的体面。” 窗外春雨沙沙,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,我蹲下身与她平视,轻轻擦掉她眼角泪痕,“捐产是明修栈道,讨封号才是暗度陈仓。等贾府吐出侵吞的家财,咱们既能充盈国库博个忠名,又能断了他们的贪心。”
她抬眸望我,眼中仍有惶惑:“可...... 为何是六年?”
我指尖轻叩桌案上的烫金帖子,狡黠一笑:“六年守孝,既断了‘金玉良缘’的念想,又能让你安心调养身子。待除服之日,你既是掌着田庄铺子的当家人,又是有皇家封号的县主,便是国公府的门槛,也得为你低上三分。” 说着将一叠礼单推到她面前,“今日来送礼的都是金陵显贵,你按这份单子回礼,既显体面,又能探探各家虚实。”
她指尖抚过礼单上的 “苏州云锦”“和田玉镯”,忽然攥紧帕子:“我...... 从未想过能有今日。”
“以后会更好。” 我替她拨亮烛芯,看火苗在她眼中跃动,“这六年,你只消安心服药、习字理账,其余事由我担着。待你身子养得丰润康健,林家的担子,便要由你我一同扛了。”
她郑重点头,发间银簪随动作轻晃,烛光将她影子投在屏风上,虽仍单薄,却挺首如竹。我望着她眼中燃起的微光,忽觉肩头重担轻了几分 —— 这异世而来的身份,这跨越时空的守护,终是让我的女儿,从任人折辱的浮萍,长成了能在风雨中扎根的乔木。
檐角铜铃在春雨中轻响,我摸向腰间玉佩,触手温润如昔。远处佛堂传来周嬷嬷的诵经声,混着庭院里红绸飘动的轻响,织成一片现世的安稳。六年之期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却足够让一个家族重新崛起,让一个女子真正长大。而我,会守着这份承诺,首到她能笑着站在金陵城的日光里,让所有人都看见,林家女儿,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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