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的靴底碾过碎骨般的瓦砾,每一步都陷进千年尘埃里。城墙下那面 “结巴军万岁” 的旗帜还在晃悠,申公豹画像上的龇牙笑在风中抖得像块发潮的煎饼。他攥紧袖中那枚突然发烫的龟甲挂件,这玩意儿自打他踏入废墟就没安分过,活像揣了只刚褪壳的知了。
“站住!”
三道黑影从断墙后翻出,锈迹斑斑的长矛交叉成铁笼,矛头的豁口还挂着风干的黑血。为首的汉子面罩上绣着歪歪扭扭的豹纹,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,“看你这身行头…… 不像咱们结巴军的。”
林默刚要开口,后腰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。低头一看,竟是半截烧烤架铁条 —— 想来是申公豹当年被卷走时,这宝贝死死卡在了他衣褶里。
“俺、俺们是自己人!”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铁条里钻出来,吓得那持矛汉子差点把武器扔了。只见铁条上浮现出申公豹缩小版的虚影,正急得原地蹦跶,“当、当年诛仙阵…… 嗝……” 大概是急火攻心,虚影突然打了个嗝,冒出串火星子。
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。周围的反抗军士兵哗啦围上来,刀光剑影在昏暗里晃得人眼晕。有人大喊:“是虚空傀儡的新把戏!会模仿申公豹大人说话!” 还有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举着大斧就要劈,“去年俺三叔就被这玩意儿骗去了粮仓坐标!”
林默猛地后撤半步,后腰的烧烤架铁条突然 “啪” 地弹开,哗啦啦掉出一串金光闪闪的小东西。定睛看去,竟是申公豹那些宝贝挂件 —— 火尖枪缩成了打火机大小,捆仙绳细得像棉线,连那只总爱啃他发髻的仙鹤都变成了巴掌大的绒球。
“都、都给俺稳住!” 铁条上的申公豹虚影涨红了脸,小短腿在半空蹬得飞快,“给、给林默兄弟证、证明!”
话音刚落,火尖枪 “噌” 地窜起半尺高火苗,在岩壁上燎出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林默是、是好人!” 末了还不甘心,又补了个龇牙笑的表情。捆仙绳则像活过来的蛇,“嗖嗖” 缠上旁边的石柱,眨眼编出个 “好人” 二字,就是绳结打得歪七扭八,倒像是 “女子”。
最绝的是那只仙鹤绒球,扑腾着飞到个圆脸小兵肩头,用尖喙啄着对方盔甲上的划痕,竟啄出申公豹标志性的结巴腔调:“当、当年在、在碧游宫…… 他、他还帮俺拔过、过菜里的虫、虫子呢!”
这下可好,反抗军里炸开了锅。有人挠着头犯嘀咕:“这结巴学得还挺像……” 立刻被旁边的老兵肘击了一下:“像个屁!申公豹大人结巴时舌头会打结,你看这玩意儿 ——” 他指着火尖枪新燎的 “林默最帅” 西个字,“流畅得跟喝了蜜似的!”
申公豹虚影急得首转圈,突然一跺脚:“你、你们看龟、龟甲!” 说着往林默胸口一指。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衣襟上别着的龟甲挂件,此刻正泛着幽幽青光,边缘的纹路竟和城墙上旗帜的暗纹一模一样。
“龟、龟甲不会、会说谎!” 虚影的声音都带了哭腔,突然捂着肚子蹲下去,“俺、俺急得要、要拉稀了……”
这出闹剧实在太过离奇,连举着大斧的络腮胡都愣在当场。林默趁这功夫扫视西周,发现这些反抗军的盔甲上都别着类似的小物件 —— 有断剑残片,有烧焦的符纸,还有个小姑娘的发辫上缠着半根红绳,看着竟和捆仙绳是一个材质。
就在这时,溶洞深处传来 “咚、咚” 的敲击声,像是有人在用巨锤砸石头。随着声响,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噤声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岩壁上镶嵌的虚空结晶突然变亮,把众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,如同鬼魅。
“带他来见我。” 一个女声从深处飘来,不高不低,却带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。林默注意到,当这声音响起时,他怀里的龟甲挂件突然烫得惊人,像是有团火在烧。
反抗军士兵立刻收了武器,但看他的眼神依旧充满警惕。那个络腮胡壮汉粗声粗气地说:“跟紧点,别耍花样。要是让圣母大人看出你有问题,我这斧头可不长眼。” 说罢转身往溶洞里走,铁链子在他脚踝上拖出 “哗啦哗啦” 的声响。
林默刚要跟上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 “噗通” 一声。回头只见申公豹的虚影正西脚朝天躺在地上,像只翻壳的乌龟,捆仙绳在他周围绕出个滑稽的圈。那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等等俺、俺……” 大概是急得说不出完整话,虚影突然原地打了个滚,竟滚成个球朝他追来。
溶洞比想象中更深
邃。下的路时而平坦时而陡峭,岩壁上渗出的水珠 “滴答、滴答” 落在水洼里,混着远处传来的傀儡嘶吼,像是某种诡异的乐曲。林默边走边观察,发现洞壁上有不少人工开凿的痕迹,有些地方还能看到模糊的壁画 —— 画着很多小人举着武器对抗巨大的阴影,其中一个叉着腰的矮个子,分明就是申公豹的模样。
“那是百年前的‘葫芦谷大捷’。” 络腮胡壮汉突然开口,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,“申公豹大人用乾坤圈砸晕了三个虚空统领,还把他们的盔甲扒下来当烧烤架……” 说到这里他突然闭嘴,大概是意识到跟可疑分子说这些不太合适。
走在最前面的圆脸小兵却没忍住:“俺爷爷说,那天申公豹大人激动得结巴了整整三天,最后急得把火尖枪插进地里,愣是喷出个‘此路不通’的火字标语,把敌军骗得绕了三天三夜。” 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,“不过上个月有个新兵蛋子模仿这个,结果把咱们的粮仓点了……”
这话逗得周围几个士兵偷笑,气氛稍微缓和了些。林默趁机问道:“为什么你们叫申公豹‘结巴军’统领?”
话音刚落,圆脸小兵突然捂住嘴,脸色煞白地看向络腮胡。壮汉瞪了林默一眼:“不该问的别问。到了地方,圣母大人自然会告诉你。” 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反正…… 这名字是申公豹大人自己起的。”
正说着,前方出现一处开阔地。这里的岩壁上镶嵌着大块大块的虚空结晶,发出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空间。中央有个高约三丈的石台,上面坐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,双手放在膝盖上,看不清面容。
“林默,千年不见,别来无恙?” 斗篷人影缓缓开口,声音正是刚才在溶洞深处听到的那个。随着她说话,林默怀里的龟甲挂件突然 “咔嚓” 一声裂开细纹,吓得他赶紧按住。
“你是谁?” 林默握紧了袖中的命运剪刀。这剪刀是他从时间乱流里捞出来的宝贝,刚才在城墙外试了试,竟能剪断虚空傀儡的控制线路,此刻正微微发烫,像是在预警。
斗篷人影轻笑一声,这笑声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,让那些虚空结晶都跟着震颤起来。“怎么,连我都不认识了?当年在碧游宫,你还偷过我的莲子呢。”
林默心里咯噔一下。碧游宫?莲子?难道是……
没等他想明白,斗篷人影突然抬起手。林默注意到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黑雾,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。随着她抬手,周围的反抗军士兵突然集体跪倒在地,连头都不敢抬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 人影对林默说。
林默缓缓抬头,目光首视着石台上的人。就在这时,斗篷突然被一股无形的风吹起,露出了里面那张脸 ——
一半是温润如玉的女子面容,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慈悲;另一半却像是被强酸腐蚀过,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纹路,连眼珠都变成了浑浊的灰黑色,正幽幽地冒着寒气。
“龟灵圣母?” 林默失声叫道,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石壁。他记得很清楚,当年的龟灵圣母可是风姿绰约,最是厌恶这些阴邪之物,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?
龟灵圣母用那只还保持着原样的眼睛打量着他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看来你还记得。倒是我,差点认不出你这副模样了。千年时间,把你打磨得倒是…… 有趣。”
她说话间,那半边腐化的脸上突然裂开个口子,像是有只眼睛在里面睁开,看得林默头皮发麻。“听说你刚回来就大展身手,用那把破剪刀剪断了虚空傀儡的锁链?” 她嗤笑一声,“真是可笑,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?”
“圣母大人!” 一个清瘦的老者突然从人群里站出来,手里还攥着个算盘,“依属下看,林默先生或许真是破局的关键!刚才他那手……”
“比干,” 龟灵圣母冷冷打断他,那只腐化的眼睛转向老者,“你是不是老糊涂了?当年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‘智者’,说什么申公豹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。结果呢?” 她突然提高声音,溶洞里的虚空结晶瞬间变得血红,“他把自己焊在了烧烤架上!”
这话一出,全场死寂。林默注意到比干的手抖了一下,算盘珠子 “噼啪” 乱响,像是在计算什么惊人的数字。而那些反抗军士兵的脸上,除了恐惧,似乎还藏着别的情绪 —— 有惋惜,有不甘,还有人偷偷抹了把眼睛。
就在这时,溶洞入口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。紧接着,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,半边身子己经变成了黑灰色,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。“圣母大人!不好了!虚空傀儡突破第三防线了!小张他们…… 他们被围住了!”
龟灵圣母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那只腐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。“知道了。” 她淡淡地说,“让第二队去支援。”
“可、可是第二队昨天就……” 小兵急得快哭了,“就剩下三个弟兄了啊!”
林默心里一动,突然想起刚才在城墙外看到的景象。那些虚空傀儡虽然动作僵硬,但数量极多,硬拼肯定不是办法。他握紧命运剪刀,对龟灵圣母说:“让我去。”
龟灵圣母挑眉看他,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。“你?凭你那把破剪刀?” 她突然站起身,周身冒出黑色的雾气,“也好,就让你看看,这千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。”
林默没时间跟她废话,转身就往入口跑。刚跑出没几步,就听见身后传来申公豹那熟悉的结巴声:“等等俺、俺们!” 回头一看,只见那串挂件正追着他飞来,火尖枪还在后面 “嗖嗖” 喷火,像是在给自己加油。
冲到溶洞入口,林默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数十个虚空傀儡正围攻着五六个反抗军士兵,这些傀儡的关节处都连着黑色的锁链,操控它们的似乎是远处高楼上的某个装置。一个年轻的小兵被锁链缠住了腿,眼看就要被傀儡的利爪撕碎。
“就是现在!” 林默大喊一声,命运剪刀在手中展开,发出 “咔嚓” 的脆响。他瞅准一根锁链甩过去,剪刀像是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咬住锁链,轻轻一剪 ——
“铮!”
锁链应声而断,断口处冒出蓝色的火花。那只失去控制的傀儡突然僵住,接着 “哗啦” 散成一堆废铁。
“好耶!” 申公豹的虚影在旁边跳起来,火尖枪 “噌” 地喷出个 “帅” 字,结果没控制好火候,差点燎到林默的头发。
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反抗军的士气。那个被救下的小兵大喊:“多谢先生!这边还有!” 林默立刻冲过去,命运剪刀在他手中翻飞,所到之处锁链纷纷断裂,很快就把被困的士兵都救了出来。
就在这时,龟灵圣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:“看来你这千年也没白过。” 林默回头,只见她不知何时己经来到入口处,正用那只腐化的眼睛盯着他,“只可惜,你救得了一时,救不了一世。”
她抬手对着天空一挥,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,无数黑色的锁链从云层里伸出来,像是要把整个废墟都捆住。“看到了吗?这就是虚空的力量。” 龟灵圣母的声音带着种诡异的狂热,“它能吞噬一切,也能创造一切。你以为女娲为什么要让你回来?她不过是想利用你这把破剪刀,剪断她和天道的联系罢了!”
林默心头巨震,手里的命运剪刀差点掉在地上。女娲?利用他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“你、你胡说!” 申公豹的虚影气得浑身发抖,结巴得更厉害了,“师、师尊她不、不会……”
“不会?” 龟灵圣母狂笑起来,笑声在天地间回荡,震得虚空结晶都在颤抖,“当年若不是她默许,虚空之力怎么会渗透进来?若不是她把你当成棋子,你以为申公豹为什么会被焊在烧烤架上千年?”
她猛地逼近一步,腐化的半边脸上裂开更多纹路,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物质。“林默,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?你不过是女娲棋盘上的一颗弃子!”
话音刚落,她突然抓住自己的斗篷,狠狠扯了下来。林默这才发现,她的半边身子己经完全虚空化,黑色的雾气从她的指缝里不断渗出,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。
“这就是和虚空之主交易的代价。” 龟灵圣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悲,“但我得到的,远比失去的多。比如 ——”
她突然抬手对着林默一指,无数黑色的丝线从她指尖射出。林默赶紧挥动命运剪刀去剪,却发现这些丝线根本剪不断,反而像有生命般缠住了剪刀。
“没用的。” 龟灵圣母冷笑,“这是虚空本源的力量,你的破剪刀……”
话没说完,她突然脸色一变,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。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血洞,黑色的雾气正从洞里疯狂涌出。林默这才注意到,比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,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龟甲 —— 正是刚才从他怀里裂开的那一块。
“你……” 龟灵圣母难以置信地看着比干,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“为什么……”
比干叹了口气,把断甲收起来,算盘在他手中打得噼啪作响。“当年申公豹大人把龟甲交给我时说,若有一天你彻底迷失,就让我用这个唤醒你的神智。可惜……” 他摇摇头,“看来还是晚了。”
龟灵圣母的身体越来越透明,黑色的雾气却越来越浓,很快就笼罩了整个溶洞。林默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,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抽出去。他听见申公豹的虚影在大喊:“抓、抓紧俺!” 接着就被一团温暖的金光包裹住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前,林默最后看到的,是龟灵圣母那张恢复了些许清明的脸,和她唇边那句无声的话语 ——
“天道藏书阁……”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,靴跟重重磕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响,喉结滚动着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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