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，下午，李家的门被敲响。
“来啦”开心脆生生应道，有点费力推开木门。冷风激得他缩了缩脖子，却见门外立着个雪人似的哥哥。
“哥哥你找爷爷瞧病吗？”他抬头望着来人问。
裴雪深看着小小只的小孩，棉袄虽打了补丁，针脚却细密齐整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的小脸，一看就被李家细心养着。
这是李爷爷的小孙子。
“嗯，可以帮我叫一下吗？”裴雪深脸色有点苍白，他放轻声音看着他道。
“好哒，哥哥你手好冷呀，快进来烤火呀”开心下意识伸出暖乎乎的手去拉他，一边笑着道。
他人小，不太懂那么多，就是觉得这个白衣服的哥哥好瘦呀，脸也白白的，肯定是被冻到啦。
开心家里很暖和哦，可以叫哥哥进来暖暖。
裴雪深却退了一步，摇摇头看着开心柔声道“哥哥今天就不进去了，不太方便，劳烦你叫一下李爷爷”
他还穿着孝衣呢，不能随便进别人家。
会有忌讳。
他就不进去了，免得给他们添麻烦。他一路过来，都是这样的，只在门口。
“哥哥不冷吗”开心歪头问，忽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“我晓得啦，哥哥等着，我跑得快！”
“嗯”
他点头，看着开心迈着小短腿一颤一颤的跑进去了，看着他欢快的背影，他下意识摸了摸单薄的夹袄，这还是娘亲三年前缝的，如今棉花都有些结块的。
不多时，李爷爷就出来了。
李爷爷双手拢在袖子里，看他穿的单薄，开口道“雪深啊，脸色怎么这么差”
今天天气很冷，冷风和刀子一样吹在脸上和身上，他多加了两件衣服都还觉得冷，药铺也歇了，恨不得长在火塘边，也就只有开心这小孩闲不住在屋里到处跑。
他看着裴雪深不算厚实的衣服，料子也很久了，眼里止不住的怜惜。
裴雪深知道他的好意，李爷爷是个顶好的人，其实他早己经习惯了，但感受到浓浓的关切，还是心头一暖。
“好”他语气很轻，随后从身上摸出一个灰色布包“李爷爷，我来还钱”
李爷爷板起脸推回布包道“还钱？傻孩子，你娘刚走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，你还要过日子，还钱作甚”
裴雪深看着他慈祥的脸，他轻轻抓住老人的手腕，语气是浓浓的坚持，他郑重道“李爷爷您收下吧”
他指尖凉的吓人“李爷爷，这两年你帮我太多，如果不是您当初赊药，我娘怎么可能撑到现在…”
他吸了口气，他语气竟然有些哽咽，看着这个善良的老人“昨日您退我的诊金竟然还剩下一半……我也看到了那串钱”
周婶昨天告诉了他，并把剩下的银子交给他，周婶交待了李爷爷好像给他塞了钱，所以那串铜钱她原封未动。
少年退后半步郑重作揖，腰弯得极低，露出后颈嶙峋的骨头“这两年若不是您…雪深无以为报”
李爷爷看着这个少年，也有些红了眼。
他捧着那个布包，一时间心里不知道说什么。
裴雪深看着他的脸，转身离开时，错了错视线，看向了半掩着的大门，眼神黯了黯。
本来还想再和她道谢的。
算了。
李爷爷，雪深…就此别过了，祝您福寿延年。
他独自一人来，又独自一人沐着细雪独自离去，白色的身影融入雪色，不多时就消失在视线里。
李爷爷叹了口气，拿着布包，慢吞吞的进了门。
嘎吱一声，木门发出声响。
李南星脸上还映着火光的颜色，闻声望去。
看着李爷爷明显心事的脸色，以及手里攥着的灰色布包，她疑惑问道“爷爷，谁来了？”
李爷爷叹了口气“是雪深那孩子，给我还钱来了”
他打开布包，布包里放着两块碎银和铜钱，连去年年初赊的三十文诊金都算得清清楚楚。
他叹了口气道“这是这两年零零碎碎他赊的所有钱，连去年年初的都记得，算的清清楚楚的”
他给裴雪深赊，干脆就没指望他还，没想到他还记得。
李南星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，他娘刚走，这人就还钱了啊。
李爷爷无意道“这孩子算的这个清楚，这是准备以后都不来看病了？”
李爷爷是个很心善的人，在镇上当大夫多年，他常说这是给自己和小辈积德，是好事。
但想起裴雪深，还是难以免俗的怜惜他，当初他和裴雪深的爹，关系很不错，也给小辈定下了婚事，双方都很满意，没想到故人离去，几年时光裴家竟只剩一个少年人了。
李南星问了几句，李爷爷便将刚才的事全说了。
李爷爷心情不好，也没人去扰他，吃过晚饭没多久就回屋睡了。
李南星躺在床上，裹着不太暖和的被子，刚开始被窝冷的她牙都打颤，好不容易热乎了，睡意涌了上来。
迷迷糊糊间，系统叮咚一声。
【宿主，你再睡下去，你就要当望门寡了】
…啊…望门寡是什么…
她有点迟钝的想。
望门寡！我靠！
她的困意一下子没了。
【怎么回事？】她问。
999小绿手扒拉了一下光屏，看着上面的生命体征，大数据推算了一下【现在还在吹冷风呢，三个小时后，他就被冻死了】
“靠了！狗屎裴雪深”
她忙爬起来，穿上衣服，拉开房门。
迎面而来的冷气让她一个激灵，现在夜己经黑了，她看着夜色，也就犹豫了一秒，就敲响了爷爷的房门。
爷爷才是李家的当家人，全家都得听老爷子的，她首接找爷爷最方便。
“爷爷”“爷爷”她声音是逐渐加大的，唤了两声。
李爷爷年纪大了觉浅，没多时，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“星儿？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？”
“爷爷，我刚才躺下觉得不对劲，裴雪深可能要寻死”她道。
李爷爷听到这里，立马清醒了些，穿上厚衣服下床。
“爷爷，他今天的话分明是在料理后事啊，他家可就他一个人了”李南星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就他一个人了，过得太苦，所以活不下去了呗。
李爷爷细想白日里他的话，最后离开时的眼神。
那眼神里，不止带着感激，还带着最后的道别啊。
李爷爷猛的变了脸色。
这时，其他几间屋里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李耕云穿着衣服出来了。
他唤“星儿？怎么大晚上不睡觉？”
李爷爷听着大儿子的声音，来的正好，“刚好，耕云你和星儿去一趟大田村”
“现在？大田村是不远，不能明天去吗？现在天都黑了啊”李耕云没听见刚才两人的对话，疑惑的道。
“快去，你们穿厚点，带着两个灯笼”李爷爷道。
“爹，你得和我去，不然你闺女可能会成望门寡，对了再带坛酒”李南星脸色凝重。
“好”李耕云看着闺女脸色不似作假，忙应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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