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日下朝的时辰,沈霄总会来乾元宫更衣,叮嘱她多吃果子多吃水。
她会懒洋洋回一句:“知道啦”。
沈霄还亲自给她开了安胎的方子,尽量用不太苦的药。
几日的功夫,陆欢意照镜子都觉得自己面色好看了不少,有了活气。
但今日沈霄很忙,不会过来的。
陆欢意坐在妆镜前发呆,不同的宫女来问了许多遍。
“姑娘,今日要看皮影戏吗?”
“这几只镯子是西域来的贡品,陛下说送给姑娘,姑娘看看吗?”
陆欢意没看皮影戏。
但细细了那几只镯子,各有各的精巧,每只她都很喜欢。
宫女偷偷在她耳边说:“姑娘,陛下今早再三交代了,叫奴婢们务必哄好姑娘,免叫姑娘烦闷。可是奴婢们笨拙……姑娘有喜欢的玩意儿,一定要告诉奴婢们,哪怕天上月奴婢们也给摘来。”
陆欢意噗嗤笑出声。
沈霄把她当孩子,怕她承受不住黯然神伤,可她哪里会这样脆弱。
“放心,我挺好的,”陆欢意想了想,说,“拿纸笔来。”
她鲜少练字。
但无疑练字是最能静心的。
随手拿了本诗集,便一篇篇抄录下来,一个个清秀的字迹跃然于纸上。
抄录到那句“何以结恩情,美玉缀罗缨”,陆欢意手中墨笔顿住。
她送的那块竹纹佩玉,在皇宫那么多珍宝中实在不起眼,黯淡无光。
但沈霄偏偏总佩戴着,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袍子,腰间那块佩玉不会换了去。
陆欢意回过神来,笔尖落下的墨己在纸上晕开一片。
她将这张纸折了放在一旁,再欲落笔,却频频出神,如何都不能做到专心。
大典伊始的击钟敲鼓声从远处传来,宛若惊雷响彻天地,回音久久不歇。
陆欢意搁下墨笔,眼帘微动:“今日百姓们都要穿红戴绿吧。”
天家大喜,普天同庆。
在旁候着宫女略显紧张。
“姑娘,奴婢只知宫中事,对外头的动静并不了解。”
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陆欢意不与她多说,免得为难了她,踱步走到殿外,抬眸望向飞檐上的晴空。
正是三伏天,可昨晚下了场暴雨,今日地上有水潭未干,风吹来有丝丝沁人凉意。
是个不冷不热,正合时宜的好天气。
她虽在宫中,却也能料想,今日长安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,皇宫内外,也该挂满红绸。
这乾元宫倒不见半点喜色,一如既往,大概是沈霄特意嘱咐过的缘故。
她深吸了口气。
不能总去想这些事,脑子里得塞点其他的东西才好。
午后,宫女入殿送果子和解暑的银耳羹,陆欢意从案牍前抬起通红的双眼,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干。
宫女顿时慌了神,
“姑娘,您可千万千万要想开啊。”
陆欢意正把陈世美秦香莲的故事看到一半。
悲愤痛心得很,嗓子哑到哽咽。
“我没事,你们出去。”
……
忙完繁琐的立后仪式,己近傍晚。
终于得了空闲,沈霄又被催着去太和殿的宴上喝几杯。
他找借口说先去更衣,欲走开半个时辰,被萧远书喊住。
“怎么喜帐布置在了椒房殿?”
喜帐本该布置在皇帝宫殿,但沈霄下令不动乾元宫一草一木,该在乾元宫办的仪式,尽数移到皇后的椒房殿。
沈霄停步,反问:“与你有关?”
萧远书皮笑肉不笑。
“你能把她藏在寝宫里一辈子?”
“……”
“只要我不松口,你永远没法给她一个名分,哪怕最低等的采女。”
沈霄说:“你与她有仇?”
这种针对,能伤到的只有陆欢意。她怀着身孕无名无分,生下的孩子便不能立足。
他不过是用这种方式,逼迫陆欢意走投无路,只能回到王府去。
萧远书撇了撇嘴角:“对,有仇。”
“什么仇?”沈霄问。
能有什么仇怨,不过萧远书爱而不得,生了怨气,便将一个女子视为仇敌,这怎么都不算君子做派。
世间人都是他囊中之物,以至于她无法心悦,都成了她的不是?
萧远书眸色沉暗:“我与她自小相识,她儿时就说喜欢我,还害我差点被野兽拆骨入腹。”
“说的什么胡话,她儿时并不在长安。”
沈霄脱口而出后,突然想到,萧远书有一阵是离开长安的,半年后才被找回来。
若是那阵子遇上过陆欢意,也说得通。
但实在太牵强,孩童时候的事怎能当真,值得如此斤斤计较?
沈霄皱眉问:“你究竟是喜欢她,还是厌恶她?”
“我会喜欢她?”萧远书神色不自在,“满口谎话,身份低贱,水性杨花,我会喜欢她这种人?”
沈霄听着这话,心中备感不适。
“既然她不配,就放过她。别拿儿时有过仇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纠缠她。她若晓得你如此不给她活路,只会更畏惧你,恨透你。”
“那就让她恨,”萧远书腮帮子紧绷,沉沉道,“我会在意?”
沈霄太了解他了。
他口是心非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,偏要装出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,嘴更是硬,不过是束手无策,早己乱了方寸,也没了更好的法子。
“你不会后悔。”
“我从来不后悔,”萧远书笑着道,“皇帝,今晚洞房花烛,多喝几杯。”
立后既是大婚。
帝后大婚,也同寻常人一样要喝合卺酒,燃龙凤双烛,过洞房花烛夜。
太阳西沉之后,沈霄走到椒房门口。
却迟迟没有推开面前这道门。
隔着这门,都能瞧见里头铺天盖地的红,那艳红之色鲜血一般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身旁的侍从催道:“陛下,皇后娘娘在等着您。”
沈霄侧首问:“陆姑娘今日如何?”
他身旁的这位常伴其侧的侍从叫土豆。
济世堂中土豆也在,扮作小厮做些杂活,看着不起眼,重要的事却都会交由他做。
土豆颔首:“陆姑娘很喜欢陛下送的镯子,吃喝如常,就是午后暗自哭了一场。”
沈霄抿首了唇。
“暗自哭了一场?”
“是,”土豆说,“陆姑娘不肯留人在身旁,玉荷入殿送点心才发现陆姑娘在掉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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